“再说一遍。”
古棱激愤急速的话里,突然c-h-a进这四个平淡的字。就像本来应该是波涛汹涌的风暴中,突然发现一块风平浪静连微澜都没有的地方一样突兀。
古棱扭过头,狠毒的话语还没出口就被生生堵住。嘴唇仿佛是千斤巨石,挡住所有未出口的字句,又像是弹性极好的皮鼓,让撞上的言语被弹回肚中。
他一旁的古乐儿慌慌张张地后撤,依靠着树干和双手让自己站稳。大口呼吸几次后,她第一个想法就是逃。
他们之间的见面,不应该是在这种情景。
“别走。”顾景脸上不带有任何表情,连话里的热气的都被冻住,一双眼睛扫过刚刚还在激烈争吵的两人,“一个都别走。”
“把你们刚刚说的东西,再说一遍。”
第57章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顾景的目光落在面前的两个人身上,缓慢地眨着双眼。大部分人在愤怒地时候都会口不择言,这样的话来得可比酒后真实的多。
古棱显然不会是那少一部分。
更何况还是在他们自以为安全的地方。
“不,不,”古乐儿被顾景看得心惊,“顾景,顾景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我…”
我是为了你啊,我是为你啊。
“当真没有半点私心么?”顾景轻描淡写地向古乐儿投过去一眼,“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敢说?为什么不敢当着我的面说出来?见到我,怎么还就要跑?”
我不知道怎么说,可是我都是为了你。那些人对你那样,我就是,就是不平。古乐儿张着嘴,惶恐又无助,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封住了她辩解的能力。
明明你也能感觉出来吧,到了东辰,更加轻松。
不用再殚j-i,ng竭虑地平衡各方,不用再宵衣旰食地处理政务。那些虚虚假假的关心,那些无处不在的试探,都消失了。
还有一直压在你身上的,嗜血残忍的谎言,也不会再有人提起。
在东辰没人在乎那些过去的事情,也不会有人恨你入骨。你可以很轻松地过上全新的生活,可以很轻易地甩下别人强加给你的包袱。
而你也不需要有过多的负担,因为那是他们先抛弃你。
东辰的要求有是多过分谁都清楚,一国的摄政王怎么能去他国当质子?可是当你走过街头巷尾的时候,真的有人会为你提出抗议么?
他们认为你是罪恶的,是他们迫于皇权不得不屈服的对象。
你的兄弟煽动民众,鼓动他们将你赶去别国;你的侄子作壁上观,害怕你失去制衡对他下手。
况且这不是你默认的么?不然那些卑鄙小人怎么可能将你赶出你生长的地方?
我只是想让你过的轻松一点。顺应你的愿望。
这是为你好啊!
“你的那些不过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所有都是你的一厢情愿。”顾景的眸子暗沉无光,层层叠叠的黑云在小小的瞳孔里,挡住了那下面的东西,“不过是打着本王的旗号,你何曾知晓本王的意愿?”
“顾景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出乎意料,古乐儿还没有反应,古棱先跳出来,“你就是一个懦夫!你有什么资格说乐儿?啊?如果不是你无能,乐儿怎么可能远嫁?我呸!你先管好你自己,再来管我们!”
“本王至少没有叛国。”顾景将视线转到古棱身上,嘲讽地挑起嘴角,“多说无用,本王走了。”
说罢,竟是一挥袖,直直走了。
顾景走得着实潇洒,临转身的那一眼将更是将气势汹汹的古棱逼退好几步。
表面上波澜不惊容易,内里若是也要求是这个样子,可就纯属在为难人。顾景强撑着,一步一步地向着暂歇的地方走回去。
莫谷尘上前搀扶的手还没伸到一半,又停住。
顾景偏过来的眼里露着抗拒,一瞬间莫谷尘仿佛看见当初还是少年的顾景坐在床上,微微抬起的眼帘也是如此。
他跪在名贵的绒毯上表露忠心,少年坐在床上,无悲无喜。像是隔着一处深谷,他向对面望去,只见的一片片绵延不绝的浓雾。
和雾里影影绰绰的人影。
他实在顾景父皇弥留在人间最后一个夜晚接到的命令,他从此不再隶属于青鱼卫,也不必再成为暗处的刀刃,随时准备捅进什么人的心脏。
他会是一个皇帝给予他的一个孩子最后的一丝温情,作为护卫守在新主子身边。
在谢过皇恩后,莫谷尘便启程了。
皇帝对顾景的宠爱连他们这种杀手都曾耳闻,莫谷尘无父无母,是僧人在寺庙门口发现的他。后来埋在寺内的暗桩见他是个学武的料子,便将他送进了南夏的皇宫。
莫谷尘对最初的那个寺庙没什么印象,隐隐知道那是一个很远的地方。进了皇宫,他也便失了被父母寻回的渺茫的机会。
不过还好,他生长的地方都是孤儿,他并不是什么异类。
所以他想象不出受尽宠爱是什么样子,勉勉强强能依照出任务时短暂的见识勾勒出些许轮廓。
应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孩子。
虽然在民间的十五岁已是能娶亲生子,但是对于皇家而言,还是个稚嫩的少年、稍大的孩子。
更何况还是被皇帝捧在手心里的人。
或知礼守节,或飞扬跋扈,反正与他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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