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去蒙邑城,而是驱赶着马车朝蒙邑西北的葵丘奔去。
之所以急着离开此地,原因有三:一是房间内有三具尸体,担心惊吓到清醒后的阿藟;二是害怕附近盗贼的随时到来,如果发生打斗,肯定寡不敌众;三是提防官府的求盗,倘若求盗把我们作为杀人犯缉捕起来,那就百口莫辩了。
事实上,从某种程度上,我就是一名杀人犯。
我看到自己身上的血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路上碰到了行人,我一定会被当成盗贼扭送到官府,马车内的阿藟也有可能被误认为是我抢来的良家女子。
想到这里,我停下马车,此时已离开那座屋院大约六里路。观察四周无人后,我钻进马车中,取出备用的一身葛布短褐,再跳下马车,迅速地换上。完毕后,我把沾满血迹的一身旧装扔进小溪旁的灌木丛里。正准备离去时,我忽然注意到地面积水中的自己,又急忙蹲下身去,把脸上的血污清洗干净后,才走向马车。
马车中传来一阵咳嗽声,我快速走去,掀开帘子看了看,阿藟还在睡着。我跳上马车,继续朝西北驱车。
无论是虞邑还是蒙邑,都已经被我远远地抛离了。路面从开始时泥泞不堪的小道向干燥舒适的官道转变,两侧葱郁的林木纷纷向身后遁去,太阳也时不时地从云层中露出笑脸。此时,我的心情开始放松,不用再担心树林深处随时跳出来的盗贼,也无惧虞邑、蒙邑官吏的追捕。
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外出靠朋友。”但现在的我除了昏睡中的阿藟,没有人可以依靠。
正当我专心驱车时,身后传来阿藟的声音:“阿季,我们这是在哪里?”
我慢慢地使马车减速,停靠在路边,回身钻进车厢,对阿藟说:“阿藟,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残酷,你要做好准备。”
阿藟面色惨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说:“阿季,你说吧,我能接受。”
我思考了片刻,酝酿了一下措辞和情绪,缓缓说道:“阿藟,那对母子在我们昨晚的饭菜中下了药,趁我们夜深熟睡之际,他们杀死了你的父亲。幸亏我及时醒来,制止了他们的杀戮行为,并诛杀了他们母子,然后安葬了你的父亲。”
她听完我的陈述,早已经泣不成声,眼泪像黄豆一样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悲恸的无以复加。我心如刀绞,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的话,只能默默注视着她。
片刻后,她才停止了啜泣,又平稳了一下情绪,对我淡淡地说:“阿邦,我们走吧。”
阿邦?她居然这样亲密的称呼我!从“阿季”到“阿邦”称呼的变化,我敏感觉察到了她内心的波动。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已经不幸去世,只剩我一人能够依靠,当然,前提是忽略大梁城内那些素未谋面的远亲故旧。
我凝视着她的眼睛,深情的说:“阿藟,我发誓,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让你不再受到伤害。到大梁城后,等你见到了亲戚,如果你还愿意跟着我,我们就回丰邑结婚。”
她的眼圈又红了,哽咽着说:“阿邦,你说的是真的?”
我郑重的点了点头。良久,车厢内一片沉默,只剩下阿藟小声的哭泣。
我把自己从悲伤的氛围中强行解脱出来,温柔地对阿藟说:“别哭了,阿藟。等我们进葵丘城后,好好地吃顿饭,然后休息一下。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
我放下门帘,回到驾驶位上,扬起马鞭,马车再次向前飞驰而去,超影在旁边紧紧跟随着。
葵丘是一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小城。四百多年前,春秋五霸之一的齐桓公曾两次在葵丘,与鲁、宋、卫、郑、许、曹等国相会结盟,旨在和平修好,停止不义战争,共图太平盛世。周天子也派代表参加了会盟,并对齐桓公极力表彰,齐桓公的霸业达到了顶峰,成为中原的首位霸主。如果当初齐桓公取周天子代之,统一了华夏,会有今天战国之间的不断纷争吗?哎,可惜齐桓公晚年昏庸,贤相管仲去世后,任用易牙、竖刁等小人,最终在内乱中饿死,让人惋惜不已。
在那个遥远的年代,如果按照国家划分的话,我的先祖已经成为了晋国人,似乎我应该倾向于晋国统一天下。在东方齐国的齐桓公死后不久,西方晋国的晋文公通过一系列文治武功,成为了春秋五霸中的第二位霸主。但是,由于晋文公即位时年事已高,不到十年,便溘然长逝,也留给后人一片叹息。
两位霸主都没有消灭战争,实现和平,而是单纯地满足于称霸天下。时至今日,如果两人还活着,恐怕对列国的混战也会一筹莫展吧!嗟乎,齐桓晋文之事,何足道哉!天下匈匈,何时才能靖乎?
“阿邦,我们快到了吗?”阿藟的声音把我从怀古伤今中拉出来。
离开丰邑后,我总是忍不住地回忆追溯历史,希望从史书中分析出天下大势的发展方向,提出对国家发展有所裨益的主张建议,进而博取一套富贵,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或许我的想法有些单纯幼稚,但至少比那些醉生梦死、纸醉金迷的贵族们强吧。他们只知道享受生活,从不关心天下黎民百姓的疾苦,仿佛活着仅仅是为了感官的愉悦。既如此,和猪狗又有什么区别?
我指着马鞭,对钻出车厢的阿藟说:“看,前面就是葵丘的城墙了!”
马车终于驶入了古朴的葵丘城。
从城门兵卒站岗的身姿和城内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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