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进城,实属不易。城里的街道虽然很宽,但是修公路的人从来没有想过给马车留条通道。自从棚户区改造完成以后,城里的楼群越来越多,各种品牌的私家车也越来越多。而这些豪华的车辆总会出现在早高峰时段,排成一个参差不齐的长队,在主要路面上像杨树上跌落的虫子一样缓慢爬行。
胡大海赶着马车也列挤在其中,这辆格格不入的马车在公路上行驶时,从大黄马的屁股后面,留下一溜骚臭的粪球儿,滚得到处都是,那种腐烂的气味,闻起来实在令人头疼。每次马车向前移动一步,胡大海都会清晰地听到一些不堪入耳的谩骂声和指责声。好像他的马车在城里犯下了滔天的罪行,它完全不应该驶入这个所谓的文明人的行列。
当他的马车即将驶入装有远程监控的十字路口时,居然被一位年轻的交警强行地拦截下来,因为胡大海赶的这辆马车夹在拥堵的车流里,已经严重地影响了市容。在后面奥迪一声紧似一声的催促下,那位交警立马横刀地站在了胡大海的前面,他打着严肃的手势,从那条一字长蛇阵里,将他的马车和人毫不留情地揪了出来,而后胡大海把马车赶到哪里,交警就把他堵在哪里。在寸步难行的主干道上,他赶着马车像走迷宫一样,不得不穿行在陌生的小巷里左拐右拐后,总算找到了石头妈妈的那间出租屋前,才喘出了一口长气。
可是,胡大海刚把马车赶到了小区大门口。门口的保安马上走过来,任凭他磨破了嘴皮子,也没人准许他把车赶进院内。小区里面有明文规定,他们只允许机动车自由出入,强烈禁止马车和驴车入内。在强大的背景下,这些欺软怕硬的保安,都像跟农村人有仇似的,耀武扬威地在小区门口站成一排,人人有份地对着他吹胡子瞪眼睛。就差一脚把他踩在地上,去填大货车压过的坑道。胡大海哪里经历过这样强势的人海战术,他一手牵着马的龙头,一手拿着马鞭子,尽力用讨好的话语,面对着这一群虎视眈眈的保安。无奈,终因寡不敌众,他还是连连败下阵来。石头妈妈几次想上前说话,都被冬雪死死拉住。
看来,马车进院是不可能了。胡大海只好把马车停靠在外面的马路边上,他帮着石头妈妈卸下车上的行李和锅碗瓢盆后,又帮忙一一搬送到楼上。而那些保安呢,则是幸灾乐祸地抱着膀子,站在小区的门口,看着他们一直把车上东西搬完,才各自散开。当他们从楼上下来时,学校门口的电门已经全面打开。
胡大海拽过马的缰绳刚想要走。石头急忙跑过来拦住胡大海:“大伯,我们学校前面的车位上不许停靠马车,你现在要是去了,万一被城管抓走,麻烦可就大了!”石头的话还真不是危言耸听,因为以前确有其事。胡大海一听,他把高高举起的马鞭子,又放了下来。为了不给孩子们制造麻烦,他只好把冬雪的行李箱和一些生活用品,从马车上搬了下来。然后,把车上的草料口袋打开,放到了大黄马的前面,汗流浃背的大黄马闻到草料的味道,立刻低下头来,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石头拎起冬雪皮箱笑着对胡大海说:“大伯,您也累了一早晨了,要不您先上楼歇会儿吧,我现在就帮冬雪去宿舍送行李!”
“那好,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那种颜面扫地的声音,显得那样的有气无力。
胡冬雪也说:“爸,你就放心吧!我自己能办好入学手续。要是办不明白,还有石头哥帮我办呢!”
“冬雪,你快去吧,爸爸给马喂点儿草料,就得回家了!”胡大海很不自信地说。但是听了两个孩子的话后,他只能是点头应允。
他今天特别憋气,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哪路神仙,自从马车进城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见过一张好看的脸色。居然连过路的保洁大妈他都要惧怕三分。这些城里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狗尿苔不济都长在金銮殿上了吗?还真是狗眼看人低。
大黄马吃饱了以后,胡大海弯腰把地上的草料口袋,捡了起来,规规矩矩放到了车箱里面,又整理了一下马的鞍子。
“啊,那我就不上楼了!马车放在楼下我也不放心,万一又有什么差错,我还不如早点儿回家呢!说不定一会儿又碰见哪个愣大爷前来赶我走呢!”胡大海看了石头妈妈一眼,点了点头,嘴里小声地嘟囔着,顺手把马车调转过来。
“爸,那你路上小心啊!”胡冬雪看了爸爸一眼,一阵心酸,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转。为了不让爸爸看见,她立刻转过头来,使劲地擦了擦眼睛,尽量不让眼泪往下掉。
石头拎着胡冬雪的行李箱,回头朝胡大海摆了摆手,抬腿就往前走。胡,弯下腰,从地上拎起她的大包小包,跟在石头的后面,一起向学校门口走去。
“这俩孩子越来越懂事了!”胡大海看孩子们走远了,转身朝石头妈妈摆了摆手,无奈地赶着马车往回走。在回来的路上,他越想越窝火,越想越生气。在他看来,城里的人太能装了,他们把农村人都看成什么了?
他曾经听村里的老人们常说过这样的一段顺口溜:“老农进城,腰系麻绳。先进饭馆,后进剃头棚,看完电影,不知啥名。打个电泡,不知哪疼。的确良不买,专买趟子绒。”他原来还把这句话当成搞笑的段子,讲给村里的人听,现在突然觉得这些话真是太伤人了。
“哼!城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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