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依稀,密云无雪。
顶着凌冽冰风,秦施长枪紧握,策马疾奔,忽闻“噗”的一响,似有重物坠于雪地之中,随即立有小儿凄哭之声,随风荡来。
秦施怔了怔,骤然止蹄,回身遥望。只见是一个身裹着灰麻的妇人,怀中紧紧抱住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困坐冰天雪地之中,举头茫然四望。将妇人抛落的那辆马车,转眼之间,已然远去。
“爹!”赵云道:“那妇人似乎腿上有伤。”
秦施抿唇凝目,聚神眺望。只闻蹄声隐隐,未几便有二十余骑,风驰电挚,从那妇人身边呼啸掠过,径自追击那辆远去的马车。
这二十余骑落蹄甚猛,掀起的一团团雪絮,如云似雾般,经久不散,笼罩着雪地中的母子。
秦施摇了摇头,右手五指合拢,掌心朝上一翻——这是一个继续前行的手势。赵云虽担心那妇人安危,却不敢违抗父命,乃调整队形,重新上路。
这是秦家的马队,全力赶路,驰往洛阳城。
当家人秦施策马于前,他黑甲灰袍,肩负长枪,姿容甚伟,圆鼓鼓一双眼,盯着眼前漫漫无边的雪路。年仅四岁的小儿子秦岩,被他紧紧抱住,一并坐在马上。
天气冰冻异常,从秦施口中呼出的白气,又粗又长,被风力一阻,烟雾般地飘散在秦岩头顶之上。
自从邺城以西的风芒镇出发,在路上已是两天一夜。然而长途跋涉,对年幼的秦岩来说,早已不是新奇之事,他此刻兴奋莫名,一直仰着头,问着父亲各种问题。秦施一面低声回答儿子的提问,一面不时回头,眯眼细瞧三个儿子所带领的骑营队形。
深知一路艰难,且为了避免父亲的责骂,长子秦施与二子秦岭,均是小心翼翼地约束阵型,而护卫在马车左侧的赵云,则似乎心不在焉,身后四个骑兵,步法偶现凌乱。
“子龙!”秦施沉沉地唤了一声,遏蹄止步。秦岩一听父亲的口气,两眼翻了翻,嘴巴一撇,知道这三哥又惹父亲生气了,待到赵云来到秦施面前,秦岩学着秦父亲发怒时的模样,皱着眉,闭着眼,缓缓摇头。赵云见秦岩这副怪摸样,哈哈一笑,忍不住便伸出手就要去抓他。
秦施见状,一掌挥出,“啪”的一声,将赵云的手臂格挡了回去。
见父亲面沉似水,秦岩吓了一跳,赵云亦低下了头。
“明知此行凶险,还如此漫不经心!”秦施瞪着赵云,刻意压低声音,不让身后马车里的妻子听到,“队形凌乱至此,若有敌忽袭,你能护住你娘么?”
“是!孩儿知错。”
漫天风雪中,秦施冷着脸瞪着赵云,心中却暗暗叹息——赵云是秦施好友赵风之子,半岁时由于举家遇难,为秦家所收养。十六年来,秦施视赵云如己出,传功授艺,小心庇护,赵云虽知自己身世,但也将秦施当成生父,极是敬畏。
“子龙,你知错了吗?”秦岩声音清脆,学着父亲呵斥了一声。秦岩本来就与秦施十分相像,加之他刻意模仿父亲的表情语气,实令人忍俊不住。赵云乃点了点头,低声道:“子龙知错了。”秦岩拍着手,哈哈一笑,仰着脸道:“爹,三哥知错了,让他去吧。”
秦施怒哼一声,低下头瞪向秦岩,秦岩见父亲这般模样,吐了吐舌头,一双小手将脸遮了起来。
“你通马之力,猛若洪流,”秦施肃容峻声,嘱咐道:“须小心自控。”
“是!”
长达一百六十余年的雪灾,冻地封江,天下一片凄清之白,然而就在绝处之中,忽有一种在雪地上滋长的植物,悄悄衍生——雪苔。马儿吃了雪苔,得以在雪灾中持续生存,而且战力数倍增长,变成一种如精灵般的动物,被称为“雪马”。
雪马天性迥异,能与骑将通心,以感应互动——而骑将与雪马通心的能力,高低不一,此为“通马之力”。未与骑将通心之前,雪马被唤作“空马”,性情暴烈异常,不容同类相近,唯有被骑将以通马之力“酝服”之后,才能从令多匹雪马和睦共处,荣聚成一营之力。
赵云自四岁起,通力已生。空马只须近他身前一丈,均速被酝服——然而他通力虽强,但被酝服之马,超过两匹,便会七孔流血,双双暴毙。四岁到六岁这两年,赵云通力渐强,马儿离他数丈之外,亦会被酝,秦家因此而损失的空马,不下三十骑——幸而到了六岁,开始懂事的赵云渐渐懂得将这股通马之力收敛,家里的马儿才不至遭殃。
但赵云通马之力虽“猛若洪流”,却始终无法聚一营战骑。
一个普通骑兵,实战之时凭借雪马之力,战力几乎与十个步兵相当。而身具通马战力的骑将,更能以一营之力,驰骋战场——而骑兵战法,也渐渐演变成一种精深繁密的体系,分为“攻”“移”“统”“御”四系,秦施一营十八骑,乃是攻系战法。
但赵云无有一营之力,秦施纵有心将精深战法,倾囊相授,却也徒叹奈何。
除了赵云,秦施的三个儿子——长子秦峰,鲁笨胆小,武艺粗疏;小儿子秦岩年仅八岁,且身患怪疾,发起病来四肢乱动,神志不清;是故秦家的希望,几乎都落在次子秦岭身上。秦岭虽只一营四骑之力,但枪法颇得秦施真传,年仅二十,头脑活络,口齿伶俐,已足以独当一面,为父亲分忧解难。
此时狂风呼号,而秦家马队逆风而行,走得甚是辛苦。又行数里,秦岭眼尖,忽然“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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