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己经日至中天,幸好初夏的太阳还算温和,不然非被晒脱一层皮不可。
不远处的村舍袅袅炊烟升起,一派世间烟火气象。但只怕再过几年,便是千村万户鬼嚎哭了。这些田间刨食的老实农民不得不放下锄头,拿起刀剑在乱世中挣活。
陈牧心中感叹,有些不忍,却又无可奈何。大势之下,又岂非个人所能抵抗,他只能尽快增强自身实力,乱世之下守护自己身边的宁静。
在这田间耕作的人大都为邻近的几个里的百姓。也就没了“丁壮在南岗”“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的场景了。
陈牧与张老汉谈得投机,陈奇却听得无趣,便在不远处拔青草犒劳拉车辛苦了的老黄牛,玩得不亦乐乎。
老黄牛吃得一甩一甩的,两只灯笼大的牛眼睛却盯着田间绿油油的稻苗,哦哦直叫,心里不知道憋得什么坏。
张老汉见这小郎君毫无架子,又相谈甚欢,便也放开了,当做后生晚辈一般。
“陈君,午时已到,如果不嫌敝家粗陋,还请到家里用饭。”张老汉十分热情好客,这也是农家人的天性。
陈牧听着奇怪,吃饭就吃饭,还午时己到,下一句不会是推出去斩了吧,还有沒有别的词了?
“老伯如此盛情,我岂敢推脱,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陈牧倒也不客气,省得让人觉得自己看不起他,反而不美。
“嘿,好。”
张大喜得直搓手,他原本也就随口一问,谁知这小郎君真答应了。
转身向不远处吼道:“两个没出息的小兔崽子,别躲了,还不来拜见陈君。”
张家两兄弟早就注意到有个年轻公子在跟自己老爹说话。见这公子跟自已年龄差不多却相貌堂堂,锦衣云靴,宛如神仙中人。而自已又粗又黑,一身的泥污。相形之下不免自惭形秽,便欲躲着不过来说话。
日近中午,辛苦大半天了,肚孑正唱歌唱得欢,又不好意思过去,正愁闷间,只听见张老汉一声大吼,得了,这下可躲不过去了,便耷拉着脑袋慢慢移过来,脚上跟绑上千斤石一样。
“见过陈君”两兄弟有板有眼的施礼,即使是农家子弟,但礼节绝不可废。
陈牧郑重回了一礼,又问道:“张家两位君子,不知如何称呼。”
两人见陈牧仪表不凡,眼中却没有半点轻视鄙夷,心中不由徒生好感。
“俺叫张铁锤,陈君叫我铁锤就好。”说话的明显是哥哥,年纪稍长,大约有二十来岁了。中等身材,胡子拉茬的,长相倒也普通,手中全是干活留下的硬茧。
“俺是铜锤,陈君可以叫我铜锤。”弟弟的年龄跟陈牧差不多,不过一点也沒有陈牧般老油条,说两句话,脸都红了,眉眼间还可看出稚气。
瞧这名字取的,咣咣当当的气势非凡,两把锤子。
“铁锤兄,铜锤兄。”陈牧心里直想笑,脸上却一本正经。
陈奇本来在一旁喂牛,忽然看见自己两个老相识,便兴致勃勃的走了过来。
“陈奇,你怎么在这?”铁锤问道。
每年陈奇都跟着他爹到各里收取田租,各里间的人大多认识,与这张家兄弟也打过几次交道,彼此之间都挺熟悉。
陈奇回道:“俺跟着少主人来的哩,嘿嘿,大锤子,沒想到这么巧遇见你们。”
张大人老成精,一下明白了,看着陈牧连忙问道:“那这位君子是?”
陈牧心下无奈,本来没想透露身份,被这憨货结抖漏出来了,不过倒也无妨。
“小子陈牧,先父正是陈浑。”
张大心下一惊,随后又是一喜,连忙道:“失敬,失敬……”
一行人直往张家所在的榆木里而去,张铜锤先行回去先诉母亲,今日家中将有客人来,想是要备些好莱。
榆木里境况相较有桑里差了不少,里中的道路又窄又烂,洼凸不平。两边是十分简陋的屋舍,黄土轰成的院墙。有一个老妪正有再竹蔑儿编筐,干瘦的双手看不到任何血色。
几个六七岁的儿童在墙角边玩泥巴,见到陌生人来了,睁着大眼睛又好奇又害怕。
张大的家在里中算是好的了,宽敝的院子收拾的挺齐整,进院便看到一株大柳树,树下放了张简陋的木桌。
张大的妻子是个满面沧桑的老妪,满头银发,养育两个儿子长大,其中的艰辛又岂是外人所能感知到的。
她歉意的道:“屋内昏黑脏乱,恐冒犯了陈君,还请见谅。”
陈牧道:“蒙老夫人盛情招待,心中感激,又岂会生怪。”
桌子上有一木盘米饭,几个里面装菜的陶罐。众人环绕着低矮的木桌,坐在草席上。老妪则躲进灶房不肯入席,陈牧也不好强求。
即使为了招待客人,张家拿出了最好的食物,但仍显得十分简陋。最好的便是一陶罐的野雉汤,味道十分鲜美。陈牧吃了一块雉肉,便不再往其中下箸,反而对苦涩的葵莱情有独钟,满满的一大罐葵菜大部分进了他的腹中。
本来陈牧吃了一碗米饭便己意足,但硬是逼着自己吃了第二碗。
陈奇与张家兄弟则一心专注解决碗中的米饭,对桌上的菜倒不甚注意。
不久,饭尽菜疏,众人食毕,老妪撒去碗箸。
张老汉陪着陈牧说话,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饭菜简陋,实在不及贵府,委屈陈君了。”
陈牧道:“如此野雉珍味,实属可遇不可求,我亦甚少有福份享用,那里简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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