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谷连骈和几个近卫依言告退离去,屋内霎时安静了下来,杨琼深锁着眉头,一言不发,闭目靠在了床榻之上。何晏之缓步走了过来,稍稍站了些时,便俯下身低声说道:“宫主累了,还是先休息会儿吧。”说着,轻轻掖了掖杨琼身上的被褥,却见杨琼突然睁开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缓声道:“你手臂上的伤怎样了?”
何晏之一怔,只觉得方才被西谷连骈划伤的小臂正钻心刺骨地疼痛,心中原本已经压抑下去的怨恨之情此刻又涌了上来,于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笑了笑,道:“宫主方才也看到了,西谷大人乃是真心实意地想置我于死地。”
杨琼“嗯”了一声,却是纹丝不动地坐着,静默了片刻,轻叹了一声,道:“过几日,我找人送你出陈州。”他垂下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还有你那个师兄。”
何晏之却是霍然站直了身体,一股怒火从心底腾然而已,不可遏制。他冷声道:“你要我走?”他呵呵干笑了数声,“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宫主待我,倒是始终如一。”
杨琼抬头看向他:“我亦是为了你好。”他压低了声音,“我如今也是朝不保夕,未尝能够护你周全。”
何晏之却是更加恼怒,只觉得胸口憋着一口气,闷得他隐隐作痛。他长吁了一声,道:“如今陈州内外都是西谷连骈的人,宫主明知道他欲置我于死地,却还想让他的手下送我出城,难道不怕西谷大人趁机把我送进鬼门关吗?”
杨琼道:“我既然有了这个打算,自然不会让西谷知道我的安排,更不会让他的人送你出城,你只管放心。”杨琼的神情淡然,仿佛并不在意何晏之的情绪,“陈州不可久留,你离了这里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他年我若是能侥幸安然无恙,自会有再见之期……”
何晏之却打断了他的话:“既然如此,宫主何不同我一起离开?”他握住了杨琼的手,“你既然知道陈州危险,为何还要一意孤行滞留于此?”
杨琼摇了摇头:“我不可能走。”他抬起眼来,漆黑的眸子仿佛深不见底的潭水,“我亦是身不由已,有些事,并不是你现在能够明白的。”
何晏之的手上加重了力道:“然则,我若是走了,你身上的反噬又要如何化解?”
杨琼的神色微微一变:“我自然会有办法。”
何晏之笑了起来,一字一顿道:“我可是记得,陈公曾今说过,血衣神功虽脱胎于无相心法,却是同/性双修的邪攻,只有与你有肌肤之亲者的血才能与你契合,其余人的血便如饮鸩止渴,会令人心智发狂。”他的脸上露出冷笑,“但不知宫主想出了什么办法?”
见杨琼始终不言不语,何晏之心中的怒意更炽,便又继续说道:“我知道宫主心中有万千沟壑,至于你的筹谋打算,更是不会同我透露,想必是宫主对我还是存有芥蒂之心。我对宫主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下人,连心腹都算不上,至于以前在你面前说过的那些倾诉衷肠的话,如今想来,我真是自作多情,可笑至极。”
杨琼只是静静地听着,终于淡淡道:“你若是真要这般想,我亦是无法。”他的神情略有些疲惫,“我意已决,你莫要再做纠缠。”
何晏之缓缓放开了杨琼的手,退后了半步,霎时间只觉得万念俱灰,肝胆俱裂。他在床前握紧了拳,抿着唇站了片刻,低声喃喃道:“但是,我是绝不会就这么走的。”
杨琼轻笑了一声,再不理睬他,只是闭上了眼,稍许,竟靠着床睡了过去。何晏之犹豫着伸出手,试探着摸了摸杨琼的脸,他睡得很熟,神态安详,仿佛一尊玉琢的雕像。何晏之手上的动作极为轻柔,缓缓顺着杨琼的眉眼鼻耳描摹,神情忧郁,却又是缠绵悱恻,终于俯下身,紧紧抱住了他,嗓子里却发出几声隐约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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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谷连骈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将士们征战数日,好不容易有机会坐下来开怀畅饮,个个极为兴奋,不论是骁骑营的士官,还是原先田蒙部下的旧将,都是狂歌痛饮,酒酣之际,早已是抱着坛子东倒西歪,营中一片狼藉,哪里还记得保持仪容。
有几个偏将踉踉跄跄走到中军帐中,摇摇晃晃地向西谷连骈鞠躬作揖,大着舌头说道:“西……西谷……大人……兄弟们……给……给大人……跳……跳一回……舞……”
西谷连骈只是不停地喝着酒,一边催促着身边的近卫给自己倒酒,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席间却有几个将官站起身来叫好起哄,一时间帐中乱哄哄的,好不热闹。西谷连骈抬眼看去,那几个将官原先也是前门营右军的参曹,其中有两个好像还是上午随着陈进来闹过事的,此刻显然都喝高了,个个面色酡红,醉醺醺的。西谷连骈眼下也喝了不少酒,已经有些上头,便未曾多想,只是微微颔首,继续仰头喝尽了杯中酒。
冰川白鸟坐在上座的宾客之位,身后站着几个彪形大汉,乃是九黎族中的勇士,身侧坐着两个副官,贴身服侍着,却都是妙龄女子。初时,她还同西谷连骈交谈甚欢,然而酒过三巡,帐中的士官已经喝得半醉,也越来越肆无忌惮起来,西谷连骈的脸色却越来越阴郁,只是闷头喝着酒,倒叫冰川白鸟无所适从起来。她身边的副官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公主若是不自在,不如请辞回避?”
冰川白鸟捏着酒盏点了点头。那副官会意,便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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