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发赵桐生的人,竟然是赵太太。
有人称赞她大义灭亲,为了村子,不惜检举了自己的丈夫。也有人说她都跟着赵桐生过了半辈子了,这时候又充啥好人,想必是因自家汉子偷寡妇,气愤不过,才告发了他,真是最毒妇人心。
赵太太因检举赵桐生有功,又并没参与那些事,官府不予追究,将她开释回家。
她回到下河村时,正是黄昏时刻,夕阳西下,暮鸦归巢,晚风自河那边吹来,带着潮热。
从河间县回来的一路,风吹日晒,飞土扬尘。大约是因为疲惫,她双目有些呆怔无神,头发湿粘在两鬓,衣衫上也满是尘土。疲惫憔悴的折磨之下,一向精明泼辣的赵太太,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十岁。
赵太太进了村,碰到了几个下地回来的村人,见了她,全都绕着道走,小声议论着什么。
那些话顺着风,钻进她耳朵里,也都不是什么好话,她也没放在心上。
在经过易家食肆时,听到里面那一阵高过一阵的热闹喧哗声,她脚步微微一缓,又朝前走去。
走到自家小院前,竹篱笆门开着,院里空空的,鸡群都关在了笼里,不时发出一两句咯咯声。
院中的冷清,和易家食肆里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
赵太太走到院中,忽然有些悲从中来。
这大概就是报应吧,赵桐生这一辈子,阴谋算计,坑害了无数人,她虽没有跟着作恶,但其实也跟着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
所以,赵桐生终于被天收了去,而她自己也落到了这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
正房的大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赵秀茹自里面走了出来。
一瞧见自己亲娘,她两眼一红,鼻子抽了两下,大哭了起来。
到底只是个没经过事儿的年轻姑娘,父亲被官府抓去,母亲也连着几天不在,赵秀茹独自一人在家,担惊受怕,着实是吓坏了。
赵太太上前,搂住了自己女儿,心中一酸,也忍不住抽抽噎噎。
母女两个,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赵秀茹将头窝在她娘怀里,哭了一阵儿,忽然抬头,顶着一脸的泪痕说道:“娘,外公家里来信儿,说官府不让他当里正了。说是、说是娘向官府告的状,他还骂娘是个吃里扒外的赔钱货,往后再不准咱们上门了。”说着,她睁大了眼睛,急促问道:“娘,你没有,对不对?你没向官府告状,都是那些人瞎说的。娘咋会把咱全家都告了呢?”
赵太太看着女儿那张带着泪的脸,心中凄苦不已,她抿了抿嘴,嗓音有些干哑:“秀茹,你爹和你外公做的那些事,都是损阴德的。所以娘……”
她话没说完,赵秀茹便劈手从她怀里挣脱了出去,冰冷而愤恨的看着她的母亲。
母亲把父亲告了,所以父亲吃了官司,被发配充军。外公也当不成里正了,并且也不再认她这个外孙女。
而她赵秀茹,从里正家的小姐,沦落到了人人耻笑的大笑话。
她突然怒喊了一声:“你不是我娘,你是个恶毒的女人!”说罢,便扭身朝屋里跑去。
赵太太双膝一软,歪坐在黄土地上,两眼呆怔,发不出声响来。
半晌,她忽然尖利的嚎叫了一声,撕心裂肺也似的哭了起来。
哭声在空空落落的小院中来回飘荡,却更显的凄冷寂寥。
赵太太还是在下河村住了下来,娘家不许她再回去,她也没有别的亲戚可以投奔。无论如何,她还是赵家的女人,她还有房子,赵桐生也还留着几亩地,足够养活她们母女。
她便留在下河村里,不是干活,轻易不外出,守着屋舍田产,等着京里的儿子,无声无息的过活着。
经河间县调解,上河村将七柳河的闸口给开了一半。今年的确天旱,但远不到要截流蓄水的地步。这事儿,纯是赵桐生翁婿两个闹出来的鬼。
偏巧这两天,老天又痛痛快快连下了两场大雨,水田里积起了水,河水也暴涨起来,再也不愁八月收稻子的事儿了。
而易峋和秦春娇已经打定了主意,给村子里另打一口井,方便村人的吃用。
易家出的钱,也请了打井师傅来看,选了个日子就要动土。
挖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但下河村人却深刻的念着易家的恩惠,对这一家子人感戴敬畏到了极处。
他们并没只顾着自己赚钱,秦春娇的食肆广收山货,村中妇人孩童上山挖了竹笋,采到了木耳菌子,甚至于摘下的野菜,河里捞来的鱼虾,她都按斤两收购。
村中猎户打下的野物,她也要。
易家食肆那块御赐招牌的名声,早已不胫而走,传遍乡镇。
大伙全知道,这家小店可是当今圣上光顾过的,还颇为赞赏,特特题了一块匾额。
这好吃不好吃先不说,皇帝去过的店,谁不想来试试?
附近的十里八乡,有钱的地主,到集子上的员外,都纷纷前来,甚至还有人特特从京里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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