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半边是呼之欲出的惊惧:他不安,彷徨,却恐惧于向人轻易述说。
画面静止良久,大师兄归不觉来了, 弯腰对霍有悔说道:“师尊, 我与其他师弟师妹们商议过, 还是请霍师弟回九重天之上吧。”
霍潜拳头猛然握紧,惊惧骤然扩张,驱走了所有的平静。他至今尤能想起来这一幕是他下了九重天之后的景象。当时他就在不远处,听闻他们要说话便刻意走远了一些。他们交谈不过草草几句,他并没有听到只言片语。只是师兄出来时皱眉多看了他几眼, 他便不由自主将那次经历记在了心中。
记到今时今日,竟然能化作一副走马灯。足见那个场景在霍潜心头翻起了不小的波浪。
当时不知他们交谈内容, 此刻明知走马灯不一定就是真, 已然目不转睛扭头看师尊的反应。
“为师或许没有明天, ”霍有悔叹息道, “还是让他能陪一程是一程吧。”
“师尊,你是当局者迷。”归不觉不赞同道,“师弟没有来之前,你视天劫如无物,很能坦然面对之。如此等下去,何愁过不了雷劫。”
“师弟来了之后,你便乱了方寸,整日沉迷小家之乐妇人之仁,对渡劫的结果患得患失。如此牵绊颇深,渡劫之时不容乐观。”归不觉单膝跪地:“师尊,为自身安危考虑,还是让师弟回去吧。”
“你师弟自幼早慧,颇为情深。”霍有悔没有直接回应大徒弟的请求,“你宋师妹的娘尚且健在时,有几回上山都给九渊带点吃穿用度的东西。宋栖回去奔丧之时,他也偷偷哭过几回的。”
“他和你们不太一样,你刚强能忍,颇为果决。是地地道道自小修炼之人,对亲友之缘看得淡薄通透。他看着清冷,实则是个多情善感的性子。”霍有悔捻过自己花白的胡须,“他当年渡劫时,我也是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怕他夭折,怕他陨落。”
“师尊!”归不觉皱眉。
“他飞升,不过是天道被他筑了百多年的孤高外壳迷了眼,侥幸而已。”霍有悔道,“我至今尤怕他不能顾全自己,怕他经历磋磨。”
“他如今下来,我便多看一眼是一眼。知他周全,我便心愿已了。我不是不知我心境动摇,但是人生在世,有多少人事值得惦念留恋。”霍有悔对着徒弟挥挥手,“我已近千年,这把岁数反倒看淡修为,飞升之事对我而言不过锦上添花。便是陨落了,能于死前见着这孩子周全如初,也已然无憾。”
……
霍潜捂着嘴,跪倒在了走马灯之前。他知道此情此景并非亲眼目睹,真假难辨。只是心之所想,有多少是能一一确认的。而此事最知晓真情的人已不在世,又如何能确认。
最难琢磨是人心。
而人心又如此细致敏感,丝丝缕缕地织成,纠缠千般因万般果。如此靠近的两颗心之间,很多事情不加确认,也能悟到七七八八。
他自霍有悔陨落之后便梦魇连连:师尊为何陨落?他是近年以来修行最久,最为潜心,准备最充分的一位大能期修士。是修士之中的集大成者,也合该是渡劫最顺利的一位。
人说渡劫有二,一是修为深厚,二是心境坚若磐石。
师尊前者定然无暇,要说会陨落,除了他当时心境不纯澈之外不做他想。那么他当时在想什么呢?已经交接了宗门事宜,闭关清修静候天劫的师尊能记挂什么呢?
他早年说过的那句激励霍潜奋发向上的话又不断浮现在心头:我若不成,没别的原因,铁定就是还留了这么个牵挂,才被天雷钻到漏子劈成碎片。
早年间,这句话是一柄利刃,催促着霍潜抛掉孩子的稚气,潜心修行。如今它是一把钝刀,经年累月一刀刀划在皮肉之上,直把人划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尤不停止。并将一直不停地划下去。
是否属实并不重要,霍潜相信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
师尊修行近千年,早已丧父失母。对着徒弟和好友们,也保持着亲密而不至于过分亲密的距离。他于心境之事没有瑕疵,只有一个纰漏,便是一度暂停修行,给自己找了个儿子养。从此,他便陷入红尘之中,开始担忧一个小崽子的喜怒哀乐,掏出了一颗炽热的心扣押于天道脚下。
临到渡劫,这颗心依旧没有停止跳动。
天道于是挑挑拣拣:你不适合成仙。
并一脚踩碎了充满世俗味的拳拳爱子之心。
师尊要是能预料到自己的修行会因为这个半路捡来的儿子功亏一篑,怕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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