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说了句“平身”,在起来的瞬间我偷偷抬起头看他,然而却对上了另一双眼眸,寒冷锋锐,如无数冰刀劈斩而来。然后是煜倾与李沁梅向我行礼:“参见母妃。”李沁梅的目光始终未离开我,在她下拜的瞬间,我又看见了她眼底张扬着的胜利,最后她的嘴角露出一缕意味深长的笑,转瞬消弭于无迹。
皇后与我寒暄了几句,便遣我与李沁梅出了大殿,留煜倾一人谈话。
方走出函德殿,忽见眼前一片红色的瓣影翩飞零落,轻柔地触到我的鼻尖,又悠然飘逝。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凤仪宫内植的四季秋海棠,此时正值花期,枝影扶疏,淡绿色的叶子中间,一朵朵红色的小花静默地开着,微风过而瓣飘零,纷纷扬扬,花雨似锦。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呵!”李沁梅突然开口,又是一抹别有深意的笑,“然而这海棠虽盛,梨花却是枯寂无华。可惜了!”
我又往一旁看去,只见四季秋海棠上还真植着几株梨花,只可惜早已过了花期,黄叶枯枝,别是颓败。
“一树梨花压海棠”典自宋代苏东坡嘲笑好友词人张先的调侃之作。据说张先八十岁时娶了一个十八岁的小妾,兴奋之余作诗一首:
“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
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
苏轼知道此事后就调侃道: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梨花是白色的,海棠是红色,以此暗喻老夫少妻,“老牛吃嫩草”。
我心下明了其意,却并不说话,然而心底终是纷乱难言,便匆匆告辞了。
她也未挽留,只是笑,笑得愈加森冷。
*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宫里的时光都是闲度过去的。
不知是否是因为上次的事心生了芥蒂,紫泱来玉晚宫的次数日渐零稀,到了最后即使来了也只是相对无话,后来又听说她与茗皇贵妃一派相处得近,我只是淡然笑笑,并不言语。随着时日的见长,悯瑶的肚子也渐渐显山漏水了,虽只有三四个多月,但也已能看见微隆的小腹了。
这天夜里,我又与悯瑶在迎香阁小坐闲聊,一起挑新进衣物的绣花样子,然而到底是灯光昏暗难以看清,我便起身欲多取几支蜡烛来。想来悯瑶也有此意,亦与我同时站了起来,怎料我恰好踩住了悯瑶的衣裙,悯瑶站立不稳,顺势便往一边倒去。我悚然一惊,忙去拉悯瑶,却反被悯瑶拉着往她的方向倒去。
我俩同时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我赶忙爬起身去扶悯瑶,却见她脸色惨白如纸,紧皱着眉头痛苦地喘息,冷汗自她额头涔涔地流下来。我伸手一触她身旁,摸到一片粘稠,翻掌来看,竟是满手鲜红。悯瑶似乎也预料到了什么,惊慌地喊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我哪还按捺得住,忙跑出去喊:“传太医,快传太医!”
惊破的残夜,擦亮的灯火,喧嚷沸腾的人语,杯盘倾倒碎落的响音,憧憧频现来往进出的人影。静夜仿佛是突然被人撕裂了一道口子,狰狞地显露出其本质深处隐藏着的躁动和不安。
今夜,对于许多人来说,注定将是个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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