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粗使婆子的话,门里面站着的妇人眼神恍惚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遥远的过往一样。过了很长时间,一直到门外的婆子和林慧玉都有些不耐烦了,那妇人才说道:“我就是媚人,敢问是那位故人来访?”
她就是媚人?站在婆子身后的林慧玉听了这话,吃了一惊。这个满面沧桑,身材粗壮,手指上生满老茧的妇人,就是当年以美貌闻名荣国府的宝玉的大丫鬟媚人?林慧玉走上前来,看向这自称媚人的妇人,试探着问道:“媚人姐姐,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站在门里的妇人兀自沉浸在过去的名字带给自己的回忆之中,没有注意到林慧玉的模样,只以为她是从前伺候宝玉的小丫头,便答道:“这位妹妹,你不知道,自从嫁了人以后,日夜操劳,又拖着两个孩子,哪儿还能保持着从前的样子呢?”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忍不住哽咽起来。她抬起肮脏的衣袖擦了擦眼睛,道:“说是故人来访,难道就是妹妹吗?……我似乎没有见过你?”这个时候她才开始细细打量门外站着的小姑娘,却见她上身穿着青色比甲,下面系着一条鹅黄色棉裙。虽年纪不大,却气质出众,面容美丽,神态自若,实在不像是个普通的小丫鬟。疑虑在媚人心头升起,她眼带警惕的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来意?不说实话的话,我可要关门了。”
林慧玉抬起手抵住关过来的门板,道:“媚人,是可人叫我来的。”
一听到可人这个名字,媚人的眼圈儿立即红了,忿忿的说道:“你不要拿故去的人来开玩笑!手拿开,我要关门了!”
“我没有说谎,故去的人,不就是故人吗?媚人,你难道忘记了你跟可人之间的情谊吗?”
媚人要关闭门板的手僵在半空中,愣愣的呆住了。眼神空茫,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子,她才转动眼珠看向林慧玉,道:“你们先进来吧。”
林慧玉跟粗使婆子一前一后的进了屋,里头是一个小小的院子,还有两间黄泥垒成的破瓦屋。媚人不好意思的往黑黢黢的屋里看了一眼,道:“屋子里简陋,又没有光,就请在这院子里坐一坐吧。”说完,她走进屋里端了两把椅子出来,请林慧玉坐下。粗使婆子知道林慧玉有话要跟媚人说,借故避开了:“姑娘,我还是在外面等你吧。”
林慧玉点头应道:“也好,我要不了多长时间。”
婆子离开之后,媚人有些局促不安的在林慧玉对面坐下,开口道:“姑娘,你先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慧玉道:“昨天晚上我无意中去到荣国府里一口井之旁,听到了可人的声音。你不要问我为什么我能听到她的声音,这便是我自己的事情了,不大好跟你讲。总之,可人被束缚着无法离开那里,所以请我来找你,取一件她从前用过的东西,使她能够借着那东西,离开那处地方。”说完之后,她又说了自己的身份。
听了林慧玉的话,媚人沉吟不语,并且不断的打量着林慧玉,似乎在斟酌她话语的真假。可人的确是死在井里没错,这件事二太太不许府里的人提,照说,这位林姑娘应该很难轻易知道这件事。再说,她只不过是要一件可人的旧物,又能有什么其他的可疑目的呢?应该,不是在欺骗她吧……想到这里,她便站起身来,道:“请等一等。”说完,便转身走进了屋子里。不一会儿她再次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只陈旧的木镯子,递给了林慧玉。
林慧玉接过镯子,见木镯呈深褐色,油润光滑,似乎是常常被人摩挲着的。翻过来一看,镯子内侧镌刻着两个人名:二丫,以及妮儿。“妮儿?”
媚人道:“让林姑娘见笑了,妮儿,是我进府之前的名字。”
林慧玉拿着镯子,只觉得手里忽然变得沉甸甸的。这种定情信物一样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可人媚人,从前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她又问道:“这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吧?就这样给我拿去没关系吗?”
闻言,媚人的眼神忽然一阵恍惚,然后绽放出了一个笑容,笑容里依稀可见她从前的丽色。笑过了之后,她的眼眶又红了起来,道:“如今人都不在了,我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留着这东西,也没什么意思了……”说完她侧过头去看向天空,一滴晶莹的泪珠攸忽滑过脸颊。再次抬起衣袖擦了擦泪,媚人转过脸来又道:“再说,既然是为了可人,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我进不了荣国府,可人的事,就拜托林姑娘了。”说完,媚人便深深的福下/身去,给林慧玉施了一礼。
林慧玉珍重收起那只木镯,离开了媚人的家。出门的时候,她撞见了回家来的媚人的丈夫。那个男人身材矮壮,面容丑陋,满身的酒气,趔趄着走进了小院。一进门就喊道:“死婆娘,怎么还没生火做饭?我也是倒霉,娶了你这么个懒婆娘……”说着,便伸出手扇了媚人一个耳光。媚人捂住脸,神情麻木,似乎,已经习惯了。
曾经的可人,还有曾经的媚人,都已经不在了。
这一日下午,贾宝玉提着一只装着蝈蝈的草笼子,又来到了梨香院。原以为多半又会吃一个闭门羹,没料到,看门的婆子很轻易的就将他放进去了。多半是林妹妹被我的诚心打动了吧?贾宝玉美滋滋的想到。
被小丫鬟引进厅堂里坐下,贾宝玉东看西看,觉得房间里面的陈设有些不一样了。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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