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有数不清的这样的老街区,破旧、颓败,成片的小广告与斑驳的墙皮相映成辉,流浪狗与垃圾堆终日为伍。
他还记得当年被带到奚家做客时,一对儿双胞胎小少爷,白白净净像两个精细的瓷娃娃,又乖巧又高贵。
如今居然沦落到那种地方。
裴若木心口发堵。
“万幸,知道这事的就几条小虾米,折腾不起什么浪,也不敢跟别的人说,要不然,凭张英杰怎么拦得住。”
裴若木抿抿唇:“备车,现在就去接他。”
薛冬看了眼表,下午三点,下面的安排可以推掉。他转身出去通知司机了。
裴若木长舒一口气,三年了,还好他成长的速度足够快,能赶得及在这两个孩子长大成人、待宰羔羊一般暴露在面前之前给予一份庇护,算是感念了当年奚先生对他的知遇与提携。
第5章
下午四点,暑热未消,闷热的气浪被尖锐的哭喊声撕裂开,蝉声都被震慑的停了一停。
狭窄的小街上一辆写着“喜运搬家”的卡车喷出一溜尾气,轮胎卷着飞扬的尘土,左冲右突地在水泥道上挣扎,司机是个谢顶的中年男人,分神往后看了一眼:“那小孩还追呢?你们不管啊?”
陈父用力按住吱哇乱叫的儿子,闷声道:“怎么管?你走就是了。”
陈晨被父亲钳制着坐在座位上,从后视镜里正好能看见奚和和小黄狗,日头明晃晃的挂着,小路上全是土,奚和追在卡车后面边哭边跑,仗着卡车绕过几户翻修房子时堆在路边路障一般的沙子水泥堆时的功夫,将将跟得不远,但是前面的路就好走了,司机开始加速,奚和追不上了。
他跑得脸通红,腿软,跌跌撞撞险些一头扑在路上,却还是搬着两条细瘦的腿往前奔跑,一边跑一边哭的撕心裂肺,气都喘不过来,胸口一阵阵发闷,却死活不肯停下来。
阿黄不清楚怎么回事,也跟着跑,叫,声音隔着车窗也能依稀听得见,叫人心烦意乱,陈晨被捂着嘴,憋得眼眶都是红的,眼泪一颗一颗从眼角滚落下来,将那个越变越小的身影弄得模糊了。
陈父也有些可怜那个孩子,叹气对儿子说:“阿晨,你自己想想清楚,那些个是咱们招惹得起的人吗?你和奚和整天搅在一起,害的是谁?我现在工作都没有了!”
陈晨眸子暗了暗,响亮的抽噎了一声,泪水把陈父按在他脸上的手都弄湿了,陈父心里软了软,手上的力道也放松了,张开嘴还想再说,突然间他瞳孔剧烈收缩,整个人发了疯一般拼命往前一冲挣脱了父亲的束缚,不要命地打开正在行驶的车门就要跳下去,嘶声喊着:“奚和……”
车上的人都吓慌了,陈母尖叫起来,司机一脚刹车,刺耳的轮胎声响起,由于巨大的惯性陈晨被整个掼在了敞开的车门上,闷哼一声爬起来就往后跑。
“这孩子疯了!”司机吓得够呛,心有余悸的往后看——一辆银灰色轿车半个车身露出小路街口,刚追车的那小孩已经蜷缩着倒在了地上
亲娘啊……
玛莎拉蒂gruri的司机也吓得不轻,他这辈子都没钻过这种羊肠小路,聚精会神地绕开一个快支到路中间的早点摊,进入视角被建筑遮挡又没有广角镜的路口之前还特意鸣笛示意,哪想到一个小孩根本不听喇叭声,直直往前跑,还好车速慢停的及时,即便如此,那孩子还是被轻轻挂带了一把,踉跄着摔倒了。
奚和跑得头昏眼花,浑身大汗淋漓,身体早就透支,来阵风都能吹倒他,又一门心思往前跑不听喇叭声,被撞摔了实在怪不得人家,但是他可怜兮兮缩在一边,额前的头发汗湿,脸上全是泪水,膝盖上还蹭破了一大片皮往外渗着血丝,别人见了都不忍心再骂他了。
裴若木坐在后面想事情,被这一下惊醒,问司机是怎么回事,司机一边说着一边推开车门下去处理,就在这时候,陈晨的喊声传进了车厢。
裴若木脸色一变,一把推开门。
仲夏傍晚的天气是带着懒洋洋的闷热,水泥路还带着余温,奚和被摔得很疼,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满脑子只有陈晨要走了这一件天崩地裂的大事,一想起来就要哭。
然后,他的视野里落下一双干净的皮鞋,缝线均匀,皮面泛着柔光,连鞋尖底下都没有沾染上一丝尘土,干净到与这尘土飞扬的小街格格不入。
他暂时忘了腿上的伤口和陈晨的事情,抬起头顺着挺括的西装裤、洁白的商务衬衫一路看上去——
最后对上那人的眼睛,黑,深,有不知名的情绪在其中流转,搅起满池碎星。
裴若木高等级的基因帮助他在混杂的空气中捕捉到了奚和幼年期细不可闻的信息素,因为汗水和血液才将将露出一丝端倪,十分甜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然后微笑着向他伸出一只手——好孩子,我接你回家。
第6章
气氛,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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