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夫抬起头来,在浅画的目光中面有窘态地道:“请王妃褪下伤处衣衫,容在下看上一眼。”听得李大夫之言,百合、丁香、浅画脸上俱泛起红晕。浅画道:“不过是平常外伤,你开些药来就好,何需看……看我家小姐……”李大夫道:“姑娘不知,虽是平常外伤,也分着几种情况。有的只是肤表之伤,有的伤至筋脉,有的骨头碎裂,还有的武器上附着毒药……在下若非亲眼一见,不敢随便用药啊。”夏云岚道:“浅画,打开床帐,给他看上一眼有什么打紧?”她的伤处在肩胛骨与腋下之间,远不至胸口。在二十五世纪,穿着吊带裙与半透明纱衫在街上走的姑娘也比她暴露得多,是以她的心里并无顾忌。浅画无奈,只得瞪了李大夫一眼,将床帐掀开了小小的一道缝隙。李大夫探头向内望去,但见夏云岚雪肤花貌,罗衣微敞,浩白如玉的肩头上一团乌紫,微微下陷,像是骨头碎裂的样子。刚要仔细再看,浅画已迅速放下了床帐,黑着脸道:“小姐伤势如何,可以用药了吗?”李大夫脸色涨红,点了点头道:“王妃伤势不轻,在下这就为王妃用药。”言罢,俯身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膏,递于浅画道:“先把这个给王妃敷上,在下再开几味活血化淤的药,每日三顿给王妃服用。”“如此多久能好?”浅画接过药膏,关切地问。李大夫摇了摇头,道:“王妃肩骨碎裂,若要彻底痊愈,还需要一味药材。但在下店里的那味药材近段时间刚好缺货。”“什么药材,有银子还怕买不到么?你且说来听听——”丁香道。“那药材的名字叫接骨木。”李大夫道:“此木生长于龙炎国中西部密林之中,从前龙炎国与承夏国交好之时,这种药材并不稀缺。但后来两国交恶,商贩禁止在两国之间通行,这种药材便变得极为难得。我那里仅存的数两,上个月也被豫王府以千金之价买去。”“那可如何是好?”浅画急道。“不知太医院中是否还有遗存?”丁香提议道:“咱们不如设法去找苏青苏大夫问问。”“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浅画略略松了口气。李大夫却道:“倘若太医院有,豫王又何需派人到在下处苦求购买?”浅画刚刚松下去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百合道:“不错,豫王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向来最得太后宠爱。如果太医院中有接骨木,他决不至于拿不到。”浅画犯愁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床帐内的夏云岚平静地道:“李大夫,除了接骨木,可还有他药可用?比如三七、红花、透骨草、**、冰片。”李大夫道:“看来王妃亦颇通医术。只是王妃肩头伤势过重,若用那些平常之药,将来难免留下病根,天阴雨湿或寒热交替之时,恐伤处复发疼痛。”“哦……”夏云岚淡淡道:“我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李大夫只需尽力医治便是。”门外的秦沐风听到房中众人谈话,忽然插口道:“接骨木之事不必发愁。此药虽在本国极为珍贵,在龙炎国则不过是寻常之物。属下今晚当骑快马亲赴龙炎,为王妃购置此药。”“秦侍卫要去龙炎?”李大夫惊声道:“龙炎国而今四海用兵,忘图称尊海内。国主申屠霸暴虐之极,下令龙炎国内一旦抓到他国之人,要么送入官府为奴,要么充当军中苦力。秦侍卫孤身一人,万万去不得。”夏云岚也道:“人命无贵贱,秦侍卫不必为我以身犯险。”秦沐风却固执地道:“属下承恩于王妃,又失职于王爷,此去龙炎,势在必行。王妃与李大夫不必相劝。”“承恩于我?”夏云岚讶然道:“我何曾有恩于你?”秦沐风道:“王妃不记得脚印之事了吗?”夏云岚怔了一下,蓦然明白过来,定是这秦沐风被人移制了脚印陷害,萧玄胤虽知秦沐风无罪,却苦无证据。而自己栽赃萧玉叶的无意之举,却使萧玄胤找到了有力的证据证明了秦沐风的清白,这才使秦沐风得以出狱。萧玄胤曾与夏静柔一起为秦沐风多方奔走,又说自己帮了他一个大忙,可见这位秦侍卫在他心中何等重要。看这秦沐风的为人,武功人品俱属一流,又知恩图报,难怪能得萧玄胤如此器重。想明白这些之后,夏云岚笑道:“你初脱囹圄,我怎可使你再涉险境。何况,王爷对你极为看重,你此去若有不测,王爷岂不要怪罪于我?依我看,接骨木之事不如就此作罢。”秦沐风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恭声道:“王妃安心养伤,余事不须劳心。”夏云岚无奈地叹了口气,知他心意已决,不是自己几句话能够改变。她前世里作为一个杀手,对人命、生死这些事看得并不很重,但自己帮他只是无心之举,他却明知龙炎国之险而甘愿为自己亲赴险地,这份恩义,叫她如何报答?李大夫也知难阻秦沐风龙炎之行,唯好心提醒道:“秦侍卫既打定主意要去龙炎,可多带些黄金珠宝,在两国边境处向一些药商小贩购买即可,不需冒险深入龙炎腹地。另外,须防药商小贩拿杂树根冒充,真的接骨木质地细密厚重,入水即沉。”秦沐风道:“多谢李大夫提醒。”夏云岚忽然想起一件事,命浅画拿出夏静柔送来的疗伤药,对李大夫道:“请大夫看看,这种药能否敷用?里面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李大夫从浅画手中接过伤药,拿到窗前仔细看了看,又低头认真嗅了嗅,疑惑地道:“不知王妃这药从何处得来?本来是极为罕见的疗伤圣药,但里面似乎被人加了特殊的一味药……在下不敢妄自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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