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五日夜,子时,长安城的西门“吱嘎”一声,城门洞开,一支马步混编的陏军悄然而出,人衔枚,马摘辔,乘着夜色向着盩厔城迅疾而行。领军将军阴弘言策马扬鞭,一言不发,双眼警惕地扫向黑黢黢的夜路,身后八千锐卒的性命系于他一人之身,由不得半点松懈。
一夜的急行军,士卒个个气喘如牛,寅时向卯,军队已经抵达盩厔城外的护竹村了。启明星闪烁天际,晨霭浮动于平川,盩厔的东门城楼已遥遥可见。前哨回报,此去两里地,有一支李唐军队在路中扎营,帐蓬数百,篝火点点。阴弘言把手一举,军队就地休息,下马来询问详情后,阴弘言将士卒交给副将杜楚,自己则飞身上马,带着十来个亲兵抵近侦察义军营寨。
片刻之后,阴弘言回到护竹村,把杜楚等军将召集过来,说道:“看来反贼已料到我们会来调运粮草,不过没想到我们会来得如此之快。我刚已察看,营寨防守疏松,人马多在安睡,我军如能其不意,破其营寨,则可直抵盩厔城下。”众人唯诺称是。阴弘言将军队一分为二,骑兵率先攻击,步卒随后跟进,布置妥当后,八千人马悄然无声地向营寨扑去。
李唐义军的士卒们还在睡梦中,突然听到外面人喊马叫,一片嘈杂,胡乱地穿上衣袍,揭开帐蓬看时,营地里火光四起,一片狼籍,陏军的大队骑兵已经冲到眼前了,衣衫不整的士卒们只得丢盔弃甲,四散逃命去了。阴弘言也不追赶溃兵,命令全军迅即穿过营寨,直抵盩厔城下。
那盩厔城中的守兵把城外的这一幕看得真切,当“阴”字军旗引着八千锐卒来到跟前时,东门的城门已经打开,吊桥正缓缓而下,守城校尉朱匡武领着人马亲自出城迎接阴弘言。朱匡武翻身下马,单膝行礼道:“末将参见阴将军!早已得到左翊卫大将军的军令,城中粮草已装运待发,请阴将军视察!”
阴弘言将马鞭一抬,说道:“朱将军辛苦!此番来调运粮草,时间紧迫,不容留滞,既然已装运完毕,我就不再察看了。进城后,饮马就食,稍作休整,然后…”阴弘言抬头看看已经渐亮的天空,“然后全军于辰时正刻开拔,押运粮草回长安。”
“得令!”朱匡武跪拜道,然后起身上马,引着阴弘言的队伍进入城中。
一个时辰后,近万人的鹰扬府军押解着数百辆粮车,浩浩荡荡地从盩厔城中开拔出来,副将杜楚率军开道,陌刀长矟寒光闪闪,校尉朱匡武领着骑兵殿后,阴弘言则在弓弩手的拱卫下居中指挥,盩厔城中留下三百士卒守卫。
城外,如纱似幕的晨雾渐渐散去,几个隐伏的哨骑将这一切收入眼帘,然后悄悄掉转马头,向十五里外隐蔽驻扎的丘师利军营疾驰而去。
……
马背上的阴弘言虽然心急如焚,恨不得所有粮车插上翅膀,飞入云霄,顷刻之间便到达长安,然而看看身边喁喁而行的马骡大车,却不得不耐住性子,瞻前顾后,小心慎行。阴弘言跟随叔父阴世师戎马倥偬十余载,常任先锋尖兵,从来不怵攻城拔寨,上阵搏杀,但这押运粮草之事,却鲜有担当。不过,这次的情形非同小可,成败不仅关系着战局走向,更关系着叔父与自己的仕途前程甚至身家性命,想到这里,阴弘言一下子觉得磐石在肩,负重难行。
队伍迤逦前进,已经离开盩厔两个时辰了,明晃晃的太阳高高地跃过了枝头。一路走来,风尘仆仆,却还顺利稳当,除了凌晨的那一小战,陏军没有遇到什么阻拦。提到盩厔城外的破营之战,阴弘言隐隐觉得李唐义军不过如此,确如乌合之众,不过,既然叔父再三叮嘱不可小觑对手,那还得提高警惕,小心为妙。正在思量间,前方开道的杜楚策马来报,说前面是临川岗,有树林可以歇息,队伍是否稍作休整。阴弘言抬头望望天空,低头看看人影,原来已过午时了。出城两个时辰,加之昨晚的急行军,的确已经人困马乏了,杜楚的建议本是可行的,但是,想到此行运粮兵贵神速,事关重大,阴弘言咬咬牙,举鞭命令道:“人不解甲,马不离鞍,继续前进!”
那临川岗横卧在关中驿道的旁边,周围散落着大小不一的几处树林,深秋时节,黄绿一片。此处并不高,但前后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登岗眺望,十余平方里尽收眼底。阴弘言抬头看了看前方,眼光扫到了临川岗前的那几处林子,突然心里一惊,顿觉不妥,来时留在林中的那十几个哨探怎未出来相迎?正准备派身边的传令兵让杜楚去查看时,只见林中箭矢齐发,蝗虫般地“嗖嗖”飞来,前面开道的数十名士兵猝不及防,纷纷中箭倒地,呻吟之声前后相闻。林中隐蔽处,唐李义军的弓弩队长秦蕊儿正指挥着数百弩手连续发箭,身后十来具陏军哨兵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在乱草丛中。
阴弘言见状,知道中了埋伏,心中暗叫“不好”,但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战将,立马回过神来,大声叫道:“铁盾龟甲阵!”听到主将发令,身边的鼓号手立即解下号角吹响起来,两短一长,重复两次,声音沉沉,四方可闻。只见陏军立马变阵,由之前的“一”字长蛇阵立即变换成“口”字防御阵——两千名身强力壮的甲士举起八尺高、四尺宽的铁盾,枚枚相扣,并排而行,护住两翼及头顶,组成密不透风的防御阵形,好似一个正在移动的钢铁堡垒,粮车及士卒安行其中。林中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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