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雪涅却是拒绝了对方的纸巾,转而把脸埋在桌子上,一蹭一蹭地把眼泪全都擦在铺开的方巾上!不让坐在对面的好友嘲笑她现在这番凄惨样子的机会。可是这样之后,她又会抑制不住地想要听对方继续说下去,于是她抬起头来用一双红红的眼睛看向对方道:
“你继续说啊!我听着呢。”
对于林雪涅的这种反应,海莲娜当然是不满的。但她到底还是决定不去和自己“病了的”这位好友生气较劲,在整理了一下头绪后继续说道:
“弗兰茨·卡夫卡对于他父亲的感情非常复杂。一方面,他终生都对他的父亲抱有叛逆之心。他也对于被自己的父亲用强权和镇压来毁灭的,属于他很重要的一部分抱着向往。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怨恨过他的父亲。也许你已经发现,在他的潜意识中已经认同了他父亲的每一个想法。因此他否定他自己,就像他的父亲否定他那样否定自己。在他的内心其实是存在着深刻的自卑的。的确,这很可怜,但这构不成女人们为他飞蛾扑火的理由。这就是我给你的回答。
“尽管这样做可能很可笑。但我可以为你假设一下。假设你臆想中的世界的确存在。那么你给予卡夫卡的能量就太过温柔、温暖、积极、稳定以及强大了。这毫无疑问地会触发他内心的一种防御机制。既然他习惯于否定自己,习惯于去相信他这样的一个人不可能得到幸福,也不可能得到别人尤其是得到一个女人全心全意的喜欢。那么他一定会选择不去相信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人这样对待他,他甚至会去质疑那个人。从我的角度看来,他的内心会出现强大的阻抗这一点是必然的。”
在结束了与海莲娜的这次会面之后,林雪涅又回到了自己租下的小阁楼。她再一次地坐到了书桌前,看着自己在前一天的夜里写到了深夜的那封信,觉得它竟是这样的幼稚可笑。
也许有一点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说的是对的——她并不爱他,起码,并不是像一个女人爱慕一个她为之愿意放弃一切厮守到老的男人那样爱慕他。
这个在母亲的温柔爱意以及父亲的强大臂膀下成长起来的女孩试着想象了一下,如果把她和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关在一个房间里,他们两人各自都会做些什么。
她想,她一定会在最初的惊喜和忐忑下不断地催促着对方写就那些在历史上他至死都没有完成的伟大作品。
而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则一定会用她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她,让她不停地写出一封有一封对他表达着温柔爱意的情书。哪怕,她就在那里,在他的眼前。
想到这里,林雪涅都被这幅滑稽的画面给逗笑了,可笑着笑着,她就又哭了,随即她提起笔来,在她的信纸上写道:
【尊敬的先生,我为我们日前的不欢而散而感到内心空落落的。事实上,在那之后的每一分钟里,我都没有停止思考您对我说出的那些话,以及您说出每一个词时的表情以及眼神。您绝望地控诉我,您说在我的眼中我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也许在您的心里真的是这样坚定地认为的,可我想告诉您,事实并非您所以为的那样。您是我心中的一个与任何人都不同的,特别的存在。】
在1918年的布拉格,巴黎大街的36号。一个有着英俊面容的不愉快的男人正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台边,像一座雕塑一样站在那里向窗外望去,仿佛他的眉毛、眼睛、鼻子以及嘴唇都被从打开的窗外涌进来的寒冷空气给冻住了。他站在那里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而后才僵硬地转头,看向被他放在桌子上的那封他写给一个亚裔女孩的信。
【尊敬的小姐,我为我在昨天刺痛了您的心而感到愧疚。我问我自己,我是否有向您宣称的那般爱您。我控诉您并没有像我爱您一样深爱着我,可我在我写给您的那一封封信又何曾只是在向您表达爱情。我贪婪地请求您,期望能够得到您的帮助和祝福。多么自私的男人!我分为了两个我,一个卑微地乞求着您能够原谅我并像您在过去的这半年时间里所做的那样继续施舍我温柔,另一个则冰冷而无情地说——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也该结束了。像我这样的人只会给您带来泪水与不幸。那本不该是您这样的人应当承受的。您是如此的善良,热情,自信,且永远充满了活力,哪怕是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也可以豁出性命。而我却沉默寡言,不合群,爱猜疑。假如我最好的朋友去世了,我最先想到的竟是我的写作会因此受到阻碍。】
在林雪涅租住的阁楼里,她试着推开那扇就在她的书桌前,只需要微微抬头就能看到的天窗,她走上那四个楼梯,站到红色的屋顶上。她给自己搬来一个凳子,并把台灯拖了出来,就坐在这个能够欣赏到布拉格城美景的地方念着她给卡夫卡写的信。
【尊敬的先生,您控诉我没有像您爱你一样深爱着您。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可这世间的爱哪是这么狭隘的。请别为此而感到羞愧,更别试着在读到这句话的时候躲到桌子底下去。我崇拜着您,我敬慕着您,我也为您写出的那些字句而感到着迷,我甚至比您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更明白您是怎样一位优秀而伟大的作家。】
男人继续看向那封他写给自己喜欢的女孩的那封长信,他在心里用疲惫而沙哑的声音说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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