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我正要去上工,却发现凤来正在楼道里,他昨晚在外面劳动了一夜,现在应该是睡觉时间,怎么会在外面晒太阳呢?
此时太阳刚刚爬上山顶,偷偷从窗户里钻进楼道。
凤来坐在小板凳上,仰着头,任金黄的阳光泻在脸上,让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暗影。喜欢沐浴晨曦的人往往心中也充满了光热,我也总是在晨光里割麦子、掰玉米,吸收了大量的阳光,脸黑,心里明亮。
我正要下楼,突然发现凤来身边落着一只乌鸦,于是我又悄悄退回去,在门口静静观察一番,这位鸟语者说不定又要唆使鸟类去劫掠,昨晚被潘老师一通羞辱,没说一句话,必是暗里较劲,欲变癞蛤蟆为土豪金,彻底在气势上压垮潘。如果这样,我必须得阻止他,不能让他在犯罪的泥潭中越陷越深,兄弟一场,不想他最终在铁窗中度过余生。
“小白,你家生了几只宝宝?”凤来问。
那只漆黑油亮的乌鸦嘎嘎叫了两声。
“哦,五只啊。”凤来说着从纸杯中撮出几条虫子放在手心,那只乌鸦便跳到他的胳膊上,又踱到他腕上,啄食起来。“那你两口子得勤快点。”他的语气就像慈祥的家长。
我背靠门,悄悄将头探出去。
吃完虫子的乌鸦,一转头,发现了我,嘎地叫了一声。
凤来向我这边一瞅,我迅速缩回去。
“我大清早起,
站在人家屋角上啼,
人家讨嫌我,说我不吉利——
我不能呢呢喃喃讨人家的欢喜!”
原来这凤丘镇,不止我会朗诵诗歌,凤来才是个隐藏的高人,肚子里也装了不少先贤的诗作。
“天寒风紧,无枝可栖。
我整日里飞去飞回,整日里又寒又饥——”
“小白我这里有的是小米,有的是虫……”
乌鸦小白又欢喜地叫了一声。
“你不必带着鞘儿,嗡嗡央央地替人家飞,
我也不会把你系在竹竿上,赚一把小米!”
小白又开始扇动翅膀,跳跃、欢叫。
凤来又拿出一些虫子。
这家伙用区区几条虫就能收买一只鸟,就能发动一场鸟与人的战役,然后获得几万块的受益,一本万利啊!
我其实也很羡慕。
乌鸦吃完了虫子。
凤来只说了三个字,“潘文彪。”
我悄悄退回室内,手心里满是冷汗。
过了一会儿,探头一望,乌鸦飞走了,凤来回屋休息了。
我这才匆匆下楼,一边走一边给衣小芰打电话。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然后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潘老师可能会有危险,今天别让他出门了。
可是衣小芰并没有回复。
我知道把凤来想得如此不堪,有点不义,但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自古常有,在小芰马上就要失陷的当口,以凤来目前这种唯爱而生的状态,极有可能丧失理智,孤注一掷。
能根治他的那味叫做“小芰”的药,现无法采到,只能暂时由我出手,先治标,虽说是出卖兄弟,有违道义,但是总比让他事后悔青肠子要好。
这事比训鸟劫钱严重得多,说不定会铸成大错。
我又给王豹拨了电话,他人还在永新,无法确定潘的住址和去处,但把潘文彪的电话给了我。
我立马拨了过去,“潘文彪?”
“你是?”
“曲文星,就是小芰的邻居,凤来的死党,昨晚洪七烧烤见过的那个人。”
“你找我有事?”
“你现在在哪?”
“怎么,要单挑啊?”
“我没那个闲工夫,有事找你。”
“我要去大孤村钓鱼,跟人约好了,这会儿在路上,没空理你。”
“我去,周围有人家吗?”
“怎么了?”
“你有危险,生命危险,赶紧躲一躲。”
“我能有什么危险,莫非那个凤来要杀我?哎呀,真有可能,那小子阴阳怪气、奇里奇怪的,真说不准!”
“你开车还是走着去的?”
“自行车。”
“你周围有没有鸽子和老鸹?”
“问这个干什么?你小子在捉唬我吧?我擦,前边树上真有一大群鸽子,我擦,旁边树上还有一群斑鸠,尼玛,手里就差个土枪了。哈哈哈……”
“哥们,赶紧跑吧,你跑得再快,也快不过长翅膀的,你完蛋了!”
“你说这鸽子……我擦……它们真飞过来了……”
然后,我就拿着手机,静静立在那。
潘文彪没来得及挂断电话。
只听到咕咕咕咕响成一片,潮水一般,此起彼伏,我估计至少有上百只斑鸠和鸽子。
“你们……你们……干……干什么?”
潘文彪以为自己是鸟语者呢,可惜没有鸽子回答他,想是尿正顺着裤腿往下流。
“救命啊!”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
然后听到哐啷一声响,紧接着扑通一声,好像是炮弹落水了。
大孤村紧邻马路,马路旁边便是松元县母亲河——胭脂水,那自行车估计已在水中飞驰起来了。
我的手机失去他的讯号。
在拨打过去——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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