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唤了宫婢内侍进来,又交代魏安着人好生照顾,不得有任何闪失。殷元昭起身要送,被太后连连按住,又叮嘱他以身体为重。
殷元昭目送她上了凤辇,躬身相送。直到太后仪驾出了王府大门,随行的内侍宫婢刚转过门墙,柳如卿就急着自东边配殿出来,跑到他身边问道:“还好么?”不等殷元昭回答,又道:“先去配殿躺下,我看看你的伤。”
第49章 天意无私草木秋
自太后驾临,肃安王府内的碎言碎语少了许多。再加上魏安处置毫不容情,一旦听到或打或卖,余下的人便消停安分。
崔云之时常来访,带来宫里和朝堂上的消息。自殷元昭交出兵权后,京畿大营四营兵权分化,直接听命于嘉平帝。平王和魏王有心拉拢,都被韩启等人婉言拒绝。
“韩将军他们也想来探望您,都被我拦下了。现在局势不明,大家都盯着呢。”崔云之歪了身子坐着,随手掰开一瓣桔子。
殷元昭从兵书上移开目光,道:“你做的对。如今我不掌兵权,他们往这跑也不像话,别让御史找个由头参上一本。”
提到御史,崔云之问道:“王爷可知道,御史台现在谁做主?”因王宪一案,御史大夫革职,曾巡查锦州的监察御史因收受贿赂、欺君罔上被流放。新上任的御史大夫乃是谢家的姻亲、文宣太子妃的父亲、卢国公秦任。
殷元昭足不出户,朝中人员调动却也瞒不过他。卢国公长女为先太子正妃,次女嫁谢普长子。此番三法司肃清王氏一党,谢派趁机安插了不少人,已然是东风压倒西风。
“王爷,你说陛下是何意,金锦在御史中丞的位子上已有多年,凭资历、凭能力,怎么也比秦任好啊。”
殷元昭搁下书,正色道:“陛下自有陛下的用意,你别妄自猜测。”
崔云之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叹道:“看谢相之意,明年开春太子的人选就要定了。”
殷元昭不答,反而取出一篇文章递给他:“你看看。”
崔云之接过,先是随意看了几眼,而后眼色忽转,坐正从头到尾细细研读了一遍,才问道:“这是何人所写?”
“你且说,这篇文章如何?”
“好!”崔云之斩钉截铁地答道。
殷元昭扬眉:“好在哪儿?”
崔云之笑了笑,腆着脸道:“我要是说错了,王爷别笑话我。”
殷元昭点头,示意他快说。
“自陛下登基以来,王、谢倚仗辅佐有功,妄自尊大不是一朝两日的事情。且就王宪来说,一个三品刺史,竟能在锦州一手遮天,十年来上京都不得知。为什么?”崔云之叩着桌子,义正言辞地道,“就是因为世家尊大,官官勾结相护,导致吏治败坏。现在只查出一个王宪,但天下之大,又怎么能保证其他州县没有王宪呢?王、谢表面看上去不和,但若真触动了世家大族的利益,他们必会团结一致,阻挡政令。”
看到殷元昭露出赞赏,崔云之有些得意,继续道:“自□□建国以来,世家如王、谢、崔、陈等,要么如日中天,要么谨小慎微。如今太子当立,要让朝局清明,必须不能再受世家掣肘。依我看,这篇文章,该是合了陛下的心意。”他提起自家丝毫不避讳,转而又道:“不过,他直指吏治败坏源头在于两相,看来是想拿王相、谢相开刀。谁这么大胆子?”
殷元昭在桌面上划了几笔,崔云之惊道:“他?怎么会?”
殷元昭将文章放好,笑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们小看他了。”
崔云之转念一想,又问:“这篇文章王爷从何得来?”
“季先生昨日前来探病。”
崔云之听完眉眼上挑,季乾光乃是当世大儒。不仅如此,还是众位皇子的老师,殷元昭在宫里读书亦由他教授。不过三年前他以身体为由辞官归隐,虽然仍住在上京,但并不问世事,平日里多是和太学、国子监的博士、侍讲来往。如今竟会再度出山,还是筹划储君之位。这一出,显然是为拉拢殷元昭,他即使交了兵权,在军中影响力却不容小觑。尤其京畿大营全是殷元昭的旧部,正所谓是进可入京勤王,退可拦挡叛军。若嘉平帝真有了意外,羽林卫和金吾卫、巡城卫六万兵马怎能抵挡十万浴血将士。
崔云之倾了身子,靠近殷元昭,轻声道:“王爷之意为何?”
殷元昭手指点着桌面,道:“且看他有心无心,若能坚持初心倒转乾坤,也不失为一条明路。”
崔云之听了暗自惊讶,小心翼翼问道:“王爷为何改弦更张?”在殷元昭身边几年,早知他谨慎处事,尤其在储君之争上一直是作壁上观,不涉足一步。如今因一篇文章就改变心意,这着实让他不解。
殷元昭怔怔看着窗外,腊月风声呼啸,书房里早早就燃起了炭盆,因怕味重才将窗户开了一条小缝。透过那道缝隙,夏日的幽幽碧荷留了几根残枝,在风中艰难独立。他淡漠说道:“肃州军情泄露,至今没查个水落石出。翠竹林刺杀,也成了一桩悬案。我虽不惜命,但也不想丧于小人之手。”
崔云之闻言一怔,肃州军情泄露,韩启他们在军中查到一半线索全断,云安县令所得号令为刑部所发,而刑部内应被林正查明,畏罪自尽。和县遇刺,月初苏清上折请罪,言道证据不足,难断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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