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伊腾格娜因未来迷茫之时,几十里外的安西大营中,尘灰满面的岑参终于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纵马天山血染弓刀,用狼毫写在纸上,是那样的豪情万丈,令人气血奔腾。可真穿上铠甲攥紧横刀直面生死,岑参才发觉,纸上的豪言实在是太浅薄了!
血溅满面的腥味刀锋入肉的刺激,都让岑参忍不住要呕吐。他确实曾仗剑游河朔,可那是在风平浪静的大唐境内,他游历数月,长剑根本没有染血。
和安西士卒一起挥刀砍杀冲到大营门内的呼罗珊骑兵时,岑参才意识到,真实的战争就是如此残酷!浪漫的边塞其实只是长安城内优游高卧的文人们的想象。真实边塞,是鲜血和狂沙!伤痛和死亡!
但是,岑参并不后悔选择安西,更不后悔从军西征。当淋漓的鲜血染红甲胄之时,岑参深深感到,如此才是边塞!如此才是大唐男儿!
岑参刚坐着休息一会儿,就听到羽箭的破空声和战马的嘶鸣声又变得密集起来。
“敌人又上来了!快应战!”有个声音焦急地吼道,岑参迅速站起身来,手持骑弓跨入阵列之中。苦战近一日,岑参认识了许多中下层军官,他辨认出,那是轻骑兵旅帅白孝德的声音。那位和白旅帅甚为默契的长安健儿,则是卫伯玉。
“和白旅帅等人相比,我这点苦算得了什么!”怀着这样的念头,岑参奋力拉开了弓弦,将羽箭仰射出去。
雕翎带着岑参的意志和决心,在半空在飞了一段后,迅速向下扎去,刺入了一名粟特轻骑的胸膛。
“杀!”卫伯玉怒吼着,浑身肌肉紧绷,扛着步盾,抵御敌骑的冲击。
“杀!”白孝德手拨不停,将一支支羽箭飞速射了出去。他的箭术虽达不到马璘那般令人惊艳,发不出连珠箭,但也足以担当一名称职的弓箭手。
“杀!”天空中的羽箭多如飞蝗,岑参根本自己射出的箭支飞向何方,更不知道羽箭能否射中敌人。但他依然学着卫伯玉和白孝德的样子,放声嘶吼。
岑参身后,封常清焦急地在高仙芝耳边低语道:“节帅,大食叛军的进攻越来越凶猛,我军阵线岌岌可危。之所以能够暂时顶住,全靠北庭军即将来援的希望撑着。若是万一北庭军来不了,军心动摇,形势将如雪崩一样,难以收拾。”
“封二,你怕死吗?”高仙芝笑着问道。
“节帅,我怕!”封常清神色一怔,旋即一五一十回道:“节帅,我还有许多的路没有走过,还有许多的志向没有实现。我实在不舍得死!”
“嗯,你说的是实话!”高仙芝认真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就多考虑考虑,若是北庭军来不了,我们该如何应对必然的败局!”
“若是如此,在下一定与节帅生死相随!”封常清如此回答的同时,心中暗暗想到:“一会儿我去叮嘱一下李嗣业,麾下的陌刀手一定要保存点体力。一旦战局不利,陌刀手拼死也得给节帅杀出一条生路!”
安西军的殊死抵抗,让远远观战的艾布?穆斯里姆迷惑不解:“穆台阿,若你处于如此困境,能够坚持到现在吗?”
督战归来的穆台阿沉思片刻,谨慎回道:“总督,在下敢保证,能够抵抗大半日。但更久的话,即使我能坚持,手下的士卒恐怕也会失去抵抗的勇气。”
“唐人实在坚韧!难怪那么多名将,都止步于粟特地,不曾踏入唐人腹地!”艾布?穆斯里姆感慨道:“即使击败了高仙芝和王正见,我军也无力征服唐人。只能等待消灭倭马亚家族后,再从长计议吧!”
“总督,有你在,我军肯定能够马踏庭州!”穆台阿对庭州铩羽耿耿于怀,对艾布?穆斯里姆也崇拜到迷信的地步。
“穆台阿,你方才督战,觉得谋剌思翰可靠吗?”艾布?穆斯里姆随口问道。
“总督,葛逻禄部作战不甚主动,但还算听命。谋剌思翰表现也还正常。”穆台阿谨慎回道。
“那就好。”艾布?穆斯里姆对谋剌思翰和葛逻禄部也不是特别在意:“穆台阿,南下搜寻接应齐雅德的斥候回来了吗?”
“总督,我派了十余波斥候,目前均未归来。”穆台阿回道。
“再派!一定要尽快找到齐雅德部!”艾布?穆斯里姆急道:“齐雅德什么都好,就是有些粗疏,不够细心谨慎。”
“遵命!”穆台阿急忙下去安排人手南下。
与此同时,安西军大营以南数里远的地方,数十名呼罗珊斥候的尸体上满满都是羽箭,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叶斛王子温柔地抚摸着一匹大食战马的鬃毛,感慨道:“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灵,果真是千里挑一的宝马良驹。葛萨阿波,你的战马为马校尉射伤,要不你先挑一匹?”
“殿下说笑了!”曳勒罗义正辞严道:“宝马皆为殿下所获,自当先敬献给可汗,为臣者岂能在可汗之前享用?殿下莫要害我!”
“我一番好意,葛萨阿波,你想多了!”叶斛王子脸上并无丝毫被尴尬。他侧耳倾听着北方的厮杀声怒吼声,低低自言自语道:“若是我此刻就率军杀出,是不是能顺便借大食叛军之手除掉谋剌思翰呢?”
叶斛虽被王霨说动,愿意率兵阻击齐雅德部,但他内心深处对王霨和谋剌思翰都十分在意和忌惮。
王霨不过一冲龄少年,却有远超常人的眼光和智谋,令叶斛自愧弗如的同时,又暗自担心。
叶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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