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时间,御医们精研并煎制出“九味珍”送到了玉凉轩。
顾名思义,此药是由九味药材配制而成,——三种可能引发症状的食物,每一种都需用三味药剂来解调,因了这九味药放在一起并无相克,为了利于服用,便搁在一块煎制。
“这药汤,对胎儿可有影响?”穆离最先想到的是这一点。
保住大人要紧,孩子也不能忽视。
况且,他已经跟这个尚未谋面的小家伙有了感情,是绝对不允许他有任何意外的。
“回皇上,药汤中的九味药剂都不会影响到娘娘腹中的胎儿。”作为御医,自然最先想到的还是龙裔,每一味药都经过了严谨的斟酌和考量龊。
“有把握解掉她的食毒吗?”其实,这才是穆离最最关心的事情。
院首面露难色,“回皇上,这……,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穆离蹙眉,伸手,“端过来!先喂下去,但愿有效。”
不管怎样,总得试试。
虹彩端着汤药,走到榻边,跪下,举到相应的高度。
穆离以羹匙舀了一口,吹温,放在芷衣唇边,压开唇瓣,试图灌进去。
可是,她牙关紧闭,根本没办法灌进去半滴药汤。
众人深觉一筹莫展的当口,穆离又舀了一匙,直接放进自己嘴中。
“皇上……”福海急忙喊了一声。
他主子根本没有理他,顾自低头,大手捏着女子的下颌,稍微欠开一条缝,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有几滴药从两人的唇间流了出来,但只是少许,大部分都被输入了芷衣的口中。
穆离不停地喝药、灌药,直到一整碗的药汤都被他口对口地喂给了依旧神志不清的女子。
见此状况,众人不免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好歹是能喂进去药了,但愿会见效。
可是,皇上对禾妃也太好了吧?
嘴对嘴地喂药,这要是传到民间去,不知道要哭晕多少待嫁的姑娘呢!
“你们都出去吧,留几个人在廊子下候着。”穆离又开始赶人。
福海知道主子的心思,便着手指挥众人离去。
虽然是阳光普照的下午,可外面还是很冷,他便留了几个看上去身强力壮的太监。
至于宫女,除了惹事的虹彩,其余全都回去歇息,等候随时传唤。
虹彩顾不得什么冷热,正盼着能够第一时间得到主子的相关讯息,乐得留在廊子下等候。
殿内,福海依然守在屏风外,他不是贪图温暖,而是不能离开主子,必须得好好守着。
只有他知道,此刻的主子看上去一如往常般岿然不动,实则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事实上,穆离的内心着实充满了不确定感。
他依然不停地跟孩子说话,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不停讲话,只是不想安静下来。
他不能让自己安静,否则会把真实的内心表露出来。
一旦焦虑、担忧、苦痛等负面情绪浮在外面,他就会变得脆弱不堪。
身为一国之主,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在任何事上脆弱。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怕嘴巴闲下来之后,脑子和心就开始拼命运转了。
这样一来,对她的担心和疼惜便会加倍放大,他怕自己受不了那种情绪。
不敢想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样的,带着逃避的心里,他不停地跟孩子说话。
一路碎碎念到天色暗了下来,芷衣还是没有苏醒的意思。
但值得高兴的是,用药之后,她没有再咳血。
这是不是说明药汤起作用了呢?
穆离有点疲倦,但还是不想停止絮叨。
就在他不得不闭上嘴巴让自己歇息片刻的时候,福海小心翼翼地绕到屏风一侧,躬身禀报。
“皇上,丁胜求见。”声音挺小的,刚刚够主子听见。
穆离没出声儿,只是疲惫地点头。
同时,挣扎着,从女子身边坐起,大手却依旧放在她的肚子上。
福海没有马上出去传旨,而是手脚麻利地搀扶主子在榻上坐好。
“皇上,奴.才给您端碗热粥来吧?”十分担心,主子一整天没吃没喝,这么熬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
穆离摇摇头,“去,让丁胜进来。”
福海不敢再坚持,赶紧小跑出去传旨。
俄而,丁胜走了进来。
他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个身穿连帽雪衣的人。
二人来至榻边,丁胜如惯常那般拱手施礼,穿雪衣的女子则摘掉了帽子,道了个万福。
——天!竟然是数月前因为服用过量媚.药而惨死在驸马身下的新阳公主。
“新阳,你怎么敢
来?”穆离竟这么问,丝毫不因为看见她而感到吃惊。
想来,他是早就知道她没有死。
事实上,何止知道她还活着,甚至可以说,她的“死而复生”是他亲自参与演出的。
而导演者,就是躺在榻上昏厥不醒的程芷衣。
那天,新阳在玉凉轩将琴儿喊进门之前,蓦然起身给芷衣跪下。
“娘娘,新阳听闻您熟谙用毒,请娘娘帮帮新阳,能否让新阳假死,以躲过池重的耳目……”
芷衣上前搀扶,奈何新阳根本不愿起身。
“娘娘若是不答允,新阳只能长跪不起。”可见是铁了心的。
女人,一旦笃定了要做一件事,大部分都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若一件事没有做到底便放弃了,只能说其本来就不够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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