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之下,室内的空气都能拧出水来。
戚朵的制服白衬衣潮潮摩擦着皮肤,钢琴琴键凝涩,但并不妨碍《安魂曲》熟极而流地从她指下淌出。
《二十六岁电台女dj疑因工作压力过大自杀》,隔着白菊的苦清气,这新闻的主角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停灵床上,与亲友做最后告别。
那个清秀的侧颜,活着时一定更可爱吧。
逝者是如此乖巧,无害,令戚朵感到亲切。
来做遗体告别的人很少,父母,十来个亲戚同事,还有两名小粉丝而已。告别厅显得有些空荡。
逝者并不是个受欢迎的dj;甚至也不是个受欢迎的人。
戚朵叹口气。
人们纷纷将手中的白花放在逝者脚畔,追悼会结束。戚朵站起来,陪丧主把遗体送往焚烧处。
火化师做准备时,戚朵看了一眼逝者身上的白衬衣宝蓝西裤。人们都喜欢给死人穿新衣服,却总穿的不合适。这套明显就嫌大了。
于是她仿佛忍不住惋惜似的道:“这个年纪都喜欢穿裙子。”
那一对白了头的老人看着眼前这个与女儿年纪相仿的、清丽苍白的女孩,登时又哭了。男的面露感激,女的道:“我就说过!”立刻拉开手提包取出一条墨绿碎花长裙。
这条裙子要称她得多。
戚朵点点头柔声道:“那请回避一下,我叫理容师来换衣。”
老人离开的空档,她迅速检查遗体,然后从自己黑色半裙的口袋里取出一枚针筒样的东西,在逝者手腕上钉了一下。
墨色丝绒的落地窗帘微荡,戚朵警觉地看过去。外面雨下得更炽,可能是雨气。
一个穿白衬衣黑西裤的男人站在窗帘后,丝绒织物并不致密,透过它,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面白炽灯光下的人。男人脸上是思考的表情,目光平稳清澈。
——
鹤城医学院。
戚朵熟门熟路地走到戚教授专属的临床心理科学实验室,掏出备用钥匙打开。
细细洗过手,她在实验台前坐下,取出女dj的细胞切片。
天渐渐黑了,实验室中一灯荧荧,映着显微镜旁认真专注的小脸,像一片白色花瓣。
等结果中,戚朵在黑暗里玩贪吃蛇的游戏。
愚蠢的蛇第一百次吃掉了自己的身体时,她站起伸个懒腰,凑到一长排培养皿前逐个观察。忽然,那双原本沉静淡漠的黑眸闪过一抹雪亮:“激素与睾酮过高,荷尔蒙分泌畸盛。这不正常,对吗?”
一个年轻的电台女主持人,是什么原因,让她在短期内大量接受激发性/欲的激素药物?
戚朵将问题写在白纸上,抬头一看,木质钟表的时针已指向午夜十一点。这时候打车可贵,公交又停了,她略一犹豫,用手机叫了滴滴顺风车。
“滴滴”,几乎在她下单的同时就就有人接单。黑色越野,鹤a152,戚朵记住车型车牌,收拾好台面,走出实验室。
夏夜的风裹着潮湿的水汽扑在面上,湿嗒嗒的,一切像在迷雾里。路过小花园,戚朵停下脚步。
路灯光黄的光下,一片荷花正开。饱满的,粉白的,在风里轻轻摇晃。
戚朵弯下身,将被人折断、耷拉着头颅的一朵摘下。
校门外的空地上停着那辆黑色的越野。
一个挺拔颀长的年轻男子走下车,绕到副驾位置,替她打开车门。
戚朵迅速打量他一眼:气质清逸落拓,神情冷淡,但替女士做琐事很自然;简洁的白衬衣黑西裤,却质地上乘,潇洒随身;气色极佳,眼神清澈坦荡,皮肤白皙干净得过分。
上流社会出身,教养良好,职业体面。
戚朵放下心。
越野太高,她手里拿着包和一枝碰一下就掉瓣儿的荷花,两鼓作气才坐上去。
车里很干净,只有微微的清冽的皮革味道。戚朵坐好:“麻烦了。”男子按下一键发动,并没看她:“顺路。”
不用说话正好,戚朵看向窗外,校门口夜市未散,许多学生还在小吃摊上吃串串、煎饼、馄饨,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的,连那小摊上红红黄黄的灯盏,也像是很好吃的。
戚朵不由想起自己还没吃下午饭,真想去来一碗馄饨,忽然一个身影朝自己倾下来。戚朵一愕,逼进眼帘的是猛然放大的陌生英俊的脸,鼻腔里冲进陌生男子的气息,虽清新干净,如雪后松林,但仍是雄性的,危险的。
“……”戚朵脊背抵向座椅靠背,男人淡然伸手,从她肩后抽出安全带,插上。然后他随意地看看腕表:“都十一点了?”
那一刻,他的脸仍然离戚朵很近,半明半昧的光线里,那眉眼鼻梁格外英气,既阳刚又优美,恰在那最动人的界限之间。
也就在那一刻,他眼神忽然变得极为温柔和坚定,仿佛和她相当熟稔。
戚朵有点懵,既不便盯着一个陌生男子看,不由就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的腕表,时针恰指向十一点整。
——
戚朵再看向窗外时,小吃摊好像忽然变萧条了。她感到一种奇异的舒畅,身体松软,心底仿佛大哭过后似的,了然清明。
她不禁看向身旁,陌生男子端坐在驾驶位上,神情一如初见的疏离。他娴熟地发动引擎,车开了出去。
一路无言,到了她住的小区门口,男子再次替她打开车门:“再见。”
路灯在他背后,戚朵看不清他的表情。“谢谢。”
在他高大的阴影里跳下车,戚朵快步走掉。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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