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看自己,汪坤侧头,搭上了阮伯麟的目光,讪讪一笑,目光无措窘得本就麦色的皮肤红得发暗,左右不知该往哪去。只得匆匆点头,挪了一步,二人视线被大门挡住。
见到他阮伯麟心里稍稍踏实。
陆崇谦等人依旧在催,吉时不可误,赶紧请新娘出门。
清昱太小,阮家又没来人,清晓只得由舅父家的表兄言焕之背出来,上了花轿。言氏跟着女儿出门,一看这架势也愣了,脑袋一片空白,都没来得及再和女儿嘱咐什么,花轿已在爆竹声中被抬起,随着十里红妆,浩浩汤汤的队伍朝东去了。
阮伯麟远望着花轿前,枣红骏马上新郎官的背影,心下黯淡,女儿真的就如此出门了……
言氏看着离去的新人良久,直到转过胡同,她才收回目光。
那背影,怎就突然觉得那不对呢?
新人去了,迎亲的队伍还没走全。阮伯麟拉着妻子回头送客。第一个进门的是顾崇谦,最后一个离开的却也是顾崇谦。
他望着走尽的人,回首看了眼阮伯麟,淡笑道:“我今儿能来迎亲也不止是为了新郎官,也是为了令媛,毕竟是清让的妹妹。”
清让?阮伯麟的心咯噔一声。他几时和首辅走得这般近了。
“清让是个难得的俊才,最近的张秋河道一案,你在户部也该听闻了。户部山东清吏司贪墨,还是清让查出的,所以我才会让他去张秋,没成想倒是误了自己妹妹的婚事,抱歉。”
阮伯麟算是明白自己这个儿子为何仕途如此顺当了,原来是靠了首辅。自小端方质直的孩子,竟也会走这条路。如此急迫,想来为的也只会是那一件事吧。他突然觉得,幸亏把女儿嫁了,不然后果真是不堪想象。
“首辅大人哪里的话,您抬举他了。何况家事比不得国事。不过清让他……”
“我是不是错过了?”
门外忽而有人道了句,随即一声朗笑,声音高昂,却听不出丝毫的善意。这声音有点熟,还没待阮伯麟想起在哪听过,只见一身着银狐大氅,腰系雕螭玉龙钩的中年男子入门。
男子四十上下,依旧英姿挺拔,面容俊朗,双目炯炯透着凛然霸气。他气势刚健,看得出是征战沙场之将,可又不乏儒雅之气,唇角微扬,不笑也带三分温煦。
阮伯麟怔愣,一时竟忘了施礼,言氏赶紧上前扯了扯他衣袖。虽不知来者是谁,可她看得出必是个贵人,而且腰间的玉龙钩可不是谁都能用的。
“下官见过淳王爷。”顾崇谦语气恭敬,可不过是淡淡颌首而已。
言氏心忽悠一跳。这便是小皇帝的堂叔,淳王?这,有点乱啊,他怎屈驾到这来了。这回怔愣的,是言氏了。
淳王淡笑,看了眼垂目拱手的阮伯麟,道:“看来我晚了啊,没赶上迎亲。”
“不知淳王会来,不然必定邀您同行。”顾崇谦回道。
淳王哼笑一声道“您爱徒大婚,我如何能不来。您不怪我不请自来,我便知足了。”说罢,看了眼表情僵硬的阮伯麟。
二人对视,一时间都有些恍惚。阮伯麟看淳王的眼神全然不似避讳首辅,目光直直,说不清是惊是惧,亦或是两者都没有,而是满满的难以置信……
淳王也没见过这种眼神,下颌微抬,慵然挑了挑唇道:“本王与阮主事,可有过往?”
阮伯麟突然反应过来,赶紧垂目道:“没有,下官从未见过王爷。”
没见过?那眼神可不似啊。不过见没见过又如何,见过他的人多得去了,他可没功夫一一理会,于是转目冷看了眼顾崇谦,笑道:“迎亲既然没赶上,但喜酒还是要讨,请吧。”
顾崇谦颌首,淡笑伸臂引他出门,淳王没客气,挺拔着脊背先他一步迈出阮府大门。然就在他抬腿的那一刻,忽而想到什么,乍然回首,明眸眯起盯着随后的夫妻二人……
“阮伯麟?通州阮家?”他语气不轻不重地问了句。
阮伯麟施礼应声。再抬首,发现淳王的神情,竟有那么一刻的凝滞。他赶忙错开视线。
而淳王看了眼首辅,再无他言,转身走了。
他一走,阮伯麟深吸了口气。看都没看妻子道了句:“婚书呢?”
言氏惊。
“清晓的吗?在书房多宝阁的漆盒里”
话刚说罢,阮伯麟转头便去了书房,大步流星,几乎是踹开的房门。他从漆盒里拿出婚书,展开,眼神一瞪,这口屏住的气长叹了出来。
他问道:“婚书上,姓名写的是何?”
言氏不解地看着他。“汪坤,阮清晓啊!”随即恍然,笑道:“啊,不是汪坤,当初写的时候,他不写名要留字,便留的是‘汪颢衍’。”
阮伯麟无奈冷笑。首辅说的没错:为了娶清晓,他还真是用心!
他摇了摇头坐在了圈椅上,掩额将婚书递给了妻子。
言氏茫然地看着夫君,接过来。展开一看,顿时僵住
这哪还来的“汪颢衍”!“汪”字没了横,“颢”字消了页,连“衍”字的水也不见了,这分明写的是:
江景行!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二更……
☆、新婚
清晓坐在轿子里, 盖头穗子随着颠簸在她眼皮底下摇晃, 晃得她眼晕, 一把将穗子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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