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夏回屋,从房里翻出了几粒金瓜子,这还是前贵妃娘娘未过世时赏她的。
五皇子病了,太医不来瞧,那她就只有自己去弄些药回来。
她把窗户打开,脱了上衣,把冷了的茶水倒在身上,冷风一吹便打了个喷嚏。
吹了好一会儿风,加上昨夜一夜未睡,绣夏觉得脑袋昏沉沉的,瞧着铜镜里的人面色嫣红,唇色发干,便把那五颗金瓜子放在荷包里,换了身衣裳,出门去了。
尚药局里有专门给太监宫女拿药的地方,也有大夫坐诊,绣夏本想先去领牌子排队,可那管事的小太监瞧见她是伺候五皇子的,便不阴不阳了起来。
绣夏拿了一个金瓜子出去,才换了一个牌子。
问诊的大夫也是粗粗的瞧了瞧,便随便开了几幅药。
拿药的时候绣夏又送出去一个金瓜子,加上药钱,她进宫以来的月钱便花光了,只剩下三个金瓜子。
她怀里揣着药,一进院门便被景姑姑骂了个灰头土脸。
“真是小姐身子丫鬟命,贱命一条还敢生病,赶紧熬药去,看着你就晦气。”
景姑姑见绣夏拿了药,哪里还猜不到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嫌弃绣夏给她惹事,但药已经拿回来了,又不能拦着不给五皇子用,对外还只能说是绣夏生了病,不然她也要跟着倒霉。
后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就没有淑妃和德妃不知道的,五皇子生了病,不过是瞒着皇上而已。
说到底,淑妃现在不让人给五皇子瞧病,不过是拖上一两天而已,最慢明日也该有人来瞧了,怎么也不会让五皇子死了,半死不活倒是遂了淑妃的心愿。
就像他们现在的院子一样,后宫里的妃嫔们哪个不知道五皇子这里缺人伺候,可是没人会管,也没人会多嘴去皇帝那里说上一句。
到底是个连学都还没进的小皇子,又因为倔驴一样的脾气和皇帝闹僵了,这一年来,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几次,这么看来,多受点罪,磨磨性子也不是坏事。
这小丫头竟敢去撩淑妃的虎须,真是嫌命长了!
“哪里来的药?”闻到了药味,五皇子问道。
“奴婢去尚药局要的。”绣夏在自己房里拿炉子熬的药,刚刚煎好便端了过来。
五皇子知道这药肯定来的不容易,他瞧着绣夏脸色通红,以为是熬药熏的,再想起之前的照顾,更是感念绣夏的忠心:“今晚你就睡在外间的榻上,不要倚在脚踏上了。”
绣夏伺候着五皇子用了药,又开了窗点了香,把药味散了,这才回去刚刚躺下,便有个小太监过来瞧她。
那小太监一进绣夏的屋子便闻到了浓浓的药味,熬药的炉子也还热着,见绣夏果真得了风寒,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不过说了几句场面话,那太监便说要去给五皇子请安。
站在门外磕了个头,没闻到药味,又收了景姑姑一粒银子,那太监才笑着走了。
“你这个死丫头!这回是你命好,要是换个精明点的人来,你现下早就没命了!”景姑姑揪着绣夏的耳朵直骂道。
绣夏不停的告饶,直到景姑姑气消了这才放过她。
“你别以为淑妃不知道你的把戏,只不过没必要现在就处置了你,给别人留把柄而已,你以后小心点,没准哪天就丢了小命。”
绣夏哪里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她这条命还是贵妃娘娘救回来的,一点风寒的药又算得了什么。
绣夏她爹是个童生,虽然穷,但是一辈子都讲究一个行事正派、知恩图报,绣夏耳濡目染,便也觉得为人就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五皇子晚上又用了一次药,不似早上那么难受了,便叫绣夏先去外间休息。
可是他翻来覆去了许久,自己反而怎么也睡不着。
“绣夏!”五皇子叫道。
绣夏赶紧进来,五皇子红着脸,不知道是羞的还是热的:“你还是睡在脚踏上吧,我夜里怕是会口渴。”
“不用倚着了,拿床被子拿个枕头,躺着睡就行。”
绣夏自然是睡在哪里都可以,这脚踏也大得很,一个人躺下绰绰有余。
结果她刚睡得迷迷糊糊的,五皇子就探出手来,把她露在外面的手给抓住了。
那手心又软又嫩,带着湿乎乎的热气。
绣夏一愣,顿时心就软了。
她想起从前听人说过,五皇子怕黑,又不喜欢一个人睡,都是贵妃娘娘坐在床边哄着他休息。
她微微移了移身子,把手略略抬了抬。
寂静无声的夜里,一个人睡在床上,一个人卧在脚踏,两只小手握得紧紧的。
第二日,五皇子已经能起身了,他还抓着绣夏的手,只觉得像是握着一个烙铁一样。
他喊了几声绣夏,底下半卧着的人却没有反应,五皇子赶紧缩回手,披了衣服下床。
绣夏的脸颊绯红,五皇子本就机敏,想起昨日的药,赶紧去摸了摸她的额头,烧的滚烫。
他的药竟然是绣夏这样为他求来的!
五皇子眼眶一热,从前伺候他的人太多了,个个看着都又忠心又机灵,可真出了事,就连贴身太监也让人收买去了,留在他身边竟然是一个入宫不到一年的小宫女。
他握着绣夏的手,想着他娘,想着父皇,也想着他自己,脸上神色变了又变,终是坚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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