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鼓鼓地坐到一边去了。伊格尼兹了解这条小人鱼,她怒气的成分含量中有多少是货真价实又有多少是佯装而出的他能分辨出,不过这个时候配合她的表演显然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走过去,双手撑在桌面上,胸膛俯下,从后上方圈住西德尼,以诱哄的语气低声告诉她,此后一定只邀请她当舞伴。话音刚落,他就满意地欣赏到了小人鱼从耳根一直燎烧到颈弯的绯红。
于是,在这个明亮的清晨,人鱼从精灵那里得到一份纵伸至未来的漫长许诺。
之后的日子一如既往。虽然几乎一直待在一起,他们通常只在晚上做爱。垂下帷幔,床头点起油灯,在暧昧潮湿的夜里占据一块无人知晓的秘地尽情享受。
夜雀停在窗外的绿藤上短促鸣叫,又一翘尾巴飞走了,黑褐羽绒四散飘落,窗内隐秘的水声和压抑的低喘一直响着,还有猫儿一样时细时软隐含啜泣的呻吟。油灯安静亮着光,将这一切炙烤得干燥发烫,轻舔一口舌尖酥麻。
西德尼觉得跟伊格尼兹维持这种关系的同时,自己的接受尺度一直被迫在往宽拓,沙发,书桌,窗边,实验台,都是因为她一步步的退让沦陷掉的疆土。最后她把餐桌划为了最后的底线,绝不允许一丝一毫的逾越。
白天林德给塞西尔讲课时西德尼也会凑过去听听。幼龙学知识学得很快,但只挑自己感兴趣的听,遇到没兴趣的就会走神――或漫不经心趴在桌子上。这时林德通常会用教棍轻敲塞西尔的手指,她立刻就乖了,规规矩矩地坐直身子,连尾巴也小心盘在凳子上。
林德教课时简直严苛得让人生畏。
不过很快西德尼就发现这只是因为自己在场。有几次她刚一离开,幼龙就很自然地爬到林德膝上,靠着他的手臂蹭了蹭,活像一只刚睡醒求爱抚的猫。
西德尼知趣地不再去旁听了。
赫蒂苏醒的次数比以前更频繁,伊格尼兹需要服侍她的时间也更长,有时几乎半天都在厨房里处理食材制作餐点,西德尼想帮忙,被他拒绝了。他不希望西德尼目睹那样的场景。
――肢体被拆分,筋络被剔去,血液被放干,皮肉被切割。躺在刀下的每一份食材都是人形生物,伊格尼兹这么做时有点恍惚,如果他失败了,是否也会变成这样?成为任人宰割、没有人格和生命可言的东西,一部分被刀剜下被龙咀嚼入口,另一部分变成一摊由骨头和腐肉组成的东西,被老鼠啃食,最终枯萎风化。
一堆可悲的垃圾。
他不会。他从来没有退路,失败一次就是万劫不复,他知道自己能够赢下每一局。
所以最近他加快了计划的实施,将配置好的药剂一支支打入赫蒂的奴仆――巨人,矮妖,地精,翼龙的心脏里,牢牢控制住它们。
最后,还有西德尼。
伊格尼兹在最初捕捉人鱼时就构建起了这样一个计划――让赫蒂吃下怀孕身含剧毒的人鱼,以此提高刺杀的成功率。西德尼的出现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一切都得重新部署。
――“你给我带来的都是坏事呢。”
半精灵揉揉额头,抚摸桌上那座小小的玻璃人鱼像,和送给西德尼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没办法……”
他在缭绕的水雾中自嘲地嗤笑,尾音又低又哑。
是他尝到一点甜头就想要更多,以致贪得无厌。
人鱼是海洋生物,最终还是离不开大海。西德尼在陆地上待了太久,精神开始陷入疲倦状态,睡眠时间更加的长,时不时就像冬眠的松鼠一样藏在花园的藤架下悄悄入睡。
伊格尼兹意识到必须让她回一次大海了。他诱哄着西德尼送他的那本空白书中有很多页描绘着落日黄昏,摸清了小人鱼的喜好后,他在某个傍晚陪同她前往海边。
小人鱼一入海立刻就来精神了,沐浴海水的双腿合拢变回鱼尾,柔软灵活地摆着。波澜海水被抚弄着,像猫一样乖顺下来,温柔地将这尾本就属于大海的人鱼送回她的故里。偶尔回头望他一眼,余晖落入澄澈的眼眸,在那一片独属天空和大海的颜色中沉淀出温柔独特的瑰蓝。
伊格尼兹沉默地站在海风里,心脏一点点变化着,柔软得不像话。那可能是他见过最美丽的风景。
海上日落是那样的雄伟绮丽,橙红色的落日切进海与天的交界,霎那间温暖的光晕张手将海平线包裹。每一道荡漾的微波都镀上暗金,每一块厚重的云埃都染透晕黄。到了远处余晖无法触及的暗蓝天空,又是冰山与火焰的交织共生。天地裂成了两半,万物众生静静观赏这场相斥又相怜的浓烈纠缠。
万千海鸟飞缀天幕。
小人鱼渐行渐远,变成隐约的点。伊格尼兹的心跳朝着紊乱发展,几乎要失控地进入大海将她找回。她不再回头,仿佛就要径直穿越那极远处的灿烂日晕,到达一个流淌着蜜糖与金子的地方,他这种罪恶污秽之徒毕生不能触及的迦南地。
――他就要失去她了。
可小人鱼转了一圈,又开始返回。
伊格尼兹静立在原地。
她冲出水面,手上还抓了一把漂亮的贝壳。
小人鱼得意扬扬地向他展示自己的收获,伊格尼兹回以略带疲倦的微笑,心跳一点点回归到正常节奏。
她没有走。
他的人鱼,他的罪恶,他的灵与光。
他们一直待到了晚上,西德尼还见到了自己的人鱼同伴。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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