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夕年轻轻一笑。眼前的老妇人双目中闪着兴奋,仿佛看到了垂涎已久的猎物,欲一口咬下。
这是她嫡嫡亲的祖母啊!
“我做了什么,竟惹得老太太生这样大的气?”
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字咬得明白,那笔挺的身姿,如同直立在泥土中的树木,虽不繁盛,却自有风骨。
这种风骨让陶氏咬牙切齿,有种生生想要折断的冲动,“你与姓季的是不是有什么苟且?”
“没有!”
盛夕年又笑,笑中满是嘲讽。若是真正的大族小姐,只怕听到这句话,余生也只有一个死字。
“你有没有撺度着姓季的调戏三丫头。”
“没有!”
“老太太,四小姐满嘴胡话,她若不撺度,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小子,哪里来天大的狗胆?”柳氏嚎得抑扬顿挫,尖锐的声音震得人耳膜直颤。
陶氏瞪了她一眼,厉声道:“四丫头,你再不说实话,可是要吃苦头的。”
“老太太,孙女不屑说假话,孙女确实没有!”盛夕年抬高了音量,直直对上老女人的眼睛。
少女眼中的寒光,让老太太陡然一惊,她仿佛看到了白氏立在堂下,带着满腔的恨意,控诉盛家对她的逼迫。
陶氏心一虚,索性摔了帕子在地上,双目一立,道:“既然没有,那就跪着吧,什么时候想起来有了,什么时候我再让你起来。”
盛夕年此刻已冷汗湿背,双腿打着颤,脸色苍白如纸,已经疼到说不出话来。
然而这样的疼,她心里反而涌上喜悦。疼,就说明腿有知觉,有治愈的可能。
脚步声响起,刘妈妈匆匆而入,“老太太,季少爷绑来了。”
盛夕年难艰的抬起头,刺目的阳光下,季凉风被绳子绑着,大摇大摆的走进来,那神情像极了在春日下闲闲散步,脸上一点慌张惊怖也无。
看着,还真是混蛋啊!
盛夕年不怒反笑,若不是他,自己又何必受这无妄之灾。
柳姨娘一看来人,气得眼冒金星,想都没想人就冲了上去,高高扬手右手。
“啪!”
一记脆响,让堂中所有人惊了魂。
“小王八蛋,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野种,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调戏盛家小姐,我呸,也不照照自己的样子,是个什么德性,来人,给我打。”
季凉风红肿着半张脸,呆立在当场。
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人不知死活的敢打他,刚刚之所在忍着没反抗,是因为他头一回被人绑着,这滋味新鲜极了,有意思。
柳姨娘一声令下,几个精壮的家卫冲进来,立刻挥起拳头。
季凉风挨了几下正欲反抗,却发现那麻绳忒粗,将他捆得结结实实,倒地的刹那,他心里冒出一个念头:阴沟里翻了船,这回玩大了!
盛夕年大惊失色。
季凉风的身份,到底是知州家的公子,若出了点事,必会连累到爹。她没有多想,双手一撑地,人往前一扑,将季凉风护到了身下。
季凉风身子一僵,脸上神情古怪到了极点。
“老太太,您快瞧瞧,还说没有首尾,这都护上了。我的娘啊,堂堂盛家小姐,怎么能做出这样的行径,简单败坏家门啊!”
柳姨娘一不作,二不休,索性把脏水往四丫头身上泼,反正老太太,二爷对这个残废恨之入骨。
陶氏被柳姨娘一挑,气得心口怦怦直跳,“来人,给我打!”
盛夕年猛地昂起头,赤红着眼睛道:“老太太,我的身子可不禁打,若我死了,母亲的嫁妆可就与您再没有半分干系了。”
似一盆冰水猛扑过来,陶氏急急道:“住手,快住手,别打了。”
盛夕年心里一片清明。
果然,这盛家人对那笔嫁妆,还没有死心。
柳姨娘八面玲珑的人,眼珠子一转,趁机道:“老太太啊,四丫头这个样子,三爷是如何当爹的,您可得好好问一问啊?”
这话,如同瞌睡遇到了枕头,陶氏神情一震,立刻道:“来人,去把三爷找回来,顺便把族长几个也找来,派人去衙门里让二爷回来。”
盛夕年此刻的心,反而平静下来,目光落在老太太保养得当的脸颊上。这张脸,因为刻薄算计而显得有几分狰狞。
心底渐渐涌上一个念头,并且这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
晌午时分,堂屋里已没了人。
季凉风把头往衣服上蹭了蹭,撑起身子,推了推蜷缩在一旁的盛夕年,“阿年,你怎样?”
盛夕年真不想搭理她,此刻她的腿已经没有意识,显然是痛过了头。
“阿年,阿年!”
“还死不了。”
女孩的声音轻柔无比,像一股轻烟似的,风一吹便听不见了。季凉风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羽毛扫过,有点痒,有点麻。
刚刚少女柔软的身体覆在他的身上,他闻到一抹清香,这香极淡,极柔,似乎还有淡淡的甜,他不敢动,生怕一动,那清香便再也闻不到了。
季凉风挪了挪身子,压低声道:“阿年,这个场子我会替你找回来的。”
盛夕年一听这话,心生恐惧,拐过头道:“你别乱来,这盛府不比别处,弄不好又会牵连到我和爹。”
少女的皮肤光洁,连绒发都似乎看不见,像美玉拂了尘,光鲜得直达人心。
季凉风愣愣地看了一会,道:“阿年,这事是我错了。”
“哪里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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