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台总医院的正门出来,金尚先坐177路公交车再转202路,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孔雀城国际社区。一路上,金尚的心一直在激烈地跳动,我把你大爷的这也太扯了吧?医院人事部门与我签订劳动合同,缴纳五险一金,也就是说这一回我真的撞上了运?
好运来临的时候,人往往是麻木的,只有过后才兴奋。金尚的兴奋也是坐上公交车之后才开始酝酿发作的。想想也是让人不好意思相信,不就是一个临时工么,怎么还有这待遇?既然要有五险一金,又在这么大的医院里出出进进,那也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临时工吧?金尚那几个已经安心在各自老家的镇上卫生院上班的同学,据说也不过是只缴五险,不给缴住房公积金。
想想也对啊,你在农村乡镇卫生院工作,还用得着住房公积金么?再说,就是不给你缴,你不也干得挺认真的?人穷志短的时候,自然卖不上好价钱嘛。
还好,金尚坐在宋教授办公室的时候,宋教授并没有问他的父母在哪里。当然,即便要问,金尚也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在老家种地,偶尔种点菜。”这也是连长陆仁兵的建议,陆连长的理由很充分:“据说这老头选人的标准很怪,第一条要求就是父母为农民,你弄一个你爸妈都进城打工,万一那老头儿排斥这个呢?”
陆仁兵啊陆仁兵你真是老子的贵人!奶奶的你怎么就给我整了这么个美差事?金尚下了车,兴奋得有点想跳高想骂人,自己本来没抱多大希望啊,可这事儿怎么就成了呢?还带着给缴五险一金的?
要知道,金尚当年一起毕业的同学,现在还有几个既没考上研究生也没有机会进入正规医院,只得继续从事医药代表工作,正饱受万恶的公司老板的剥削。
站在孔雀城国际社区的大门底下,金尚瞬间感觉这个世界实在滑稽。这个地方距离金台总医院整整三十一公里,这个所谓的国际社区周围全是稻田,更显得33层的高层住宅像插在田野中的筷子一样。金尚像是有点儿接受不了短时间内的场景转换,左看看右看看,直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娘的,这里的一切跟繁华的省城貌似沾不上边儿啊?
孔雀城国际社区b区1号楼的一间地下室里住着58岁的金学干和46岁的梁粉香。金尚曾经非常不大接受亲爹与亲妈之间相差12岁的现实,后来上了大学,也就在一夜之间理解了,接受了……现在,金学干的本职工作是孔雀城国际社区物业公司的一名花工,负责b区的花木养护,业余时间兼职回收旧报纸饮料瓶一类物资。
如果不是与前妻所生的大女儿金丽娟的暗中相助,金学干可能连这个花木养护的工作也没有。你想啊,现在这样的就业形势,四肢灵便的人满大街都是,谁还非要雇用一个得过脑血栓且有一点后遗症的老男人?
鲤鱼洲镇金家坡村的前支书金学干也算是倒驴不倒架儿,目前依然保持着当村支书期间的说话方式。金学干十分关心儿子金尚的工作问题,大致有所了解之后,他十二分地不理解,急吼吼地道:“这算啥职业?名义上是在医院上班,又不让干医生,嗯?开车,送货?这算啥职业?还是熟人介绍?操,狗娘养的孙秃子!”
金学干所骂的孙秃子是鲤鱼洲镇卫生院的院长,本名叫孙开,当年也是拍着胸脯答应了要帮忙把金尚办进卫生院的……金学干生气的时候,说三句话之后一定要骂人,这大概是他当了将近三十年村支书留下的更让人不可接受的后遗症。
不过,此刻,金尚倒觉得也幸亏孙秃子没办成这事儿。否则,亲爹这村支书的职务也让人给捣鼓下来了,自己在鲤鱼洲的地盘上还混个什么劲儿?
金学干的嘴里叼着烟,挪动着不怎么灵便的右腿,在堆满了旧报纸和饮料瓶子的地下室里来回走动,又恶狠狠地往门口吐了两口浅绿色的浓痰,说:“我的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是命!”
金尚倚在门框上,看看妈妈梁粉香,又看看亲爹金学干,突然觉得这两个人也真够可怜。据说,金学干这个名字的由来,也是鉴于爷爷当年制定的“先上大学后提干”的远大战略。唉,结果呢?既没考上大学也没提了国家干部,倒是在村干部的自我满足中混过了小半辈子……坐在轮椅上的梁粉香,如今对自己的男人已经无可奈何,只是说:“你呀,少说两句吧,拍一巴掌揉三揉,一点用处也没有,尚尚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分不清这个工作的好坏?”
“妈,你能理解就好,”金尚赶紧走到轮椅跟前,弯下腰,把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递到梁粉香的手中,说:“妈,另租个房子吧,住地下室太潮了,今天上午就联系房子,趁着我这两天有空,也好替你们搬家!”
金学干看了一眼那个厚厚的信封,说:“哈呀,养儿这些年,终于在今天看到了用处,唉,唉。”金尚说:“我到今天这一步,也是你们当年太能算计。”
一听这个,金学干一脸的不高兴,反问道:“我太能算计?我哪儿太能算计?我这样的人,也叫太能算计?”
金尚不想继续争论下去,就推了妈妈的轮椅到走廊里,金学干却追上来,说:“儿子,要不是你爷爷突然脑溢血,要不是我被人搞下台,你现在就应该在鲤鱼洲卫生院上班才对。”
“好啦好啦,不要说了,我们不埋怨你,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把事情说得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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