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时,上都轰动得几乎要崩溃。他们走一路,女子们就把鲜花和水果丢一路,她们甚至会手拉手地把他们围起来对他们唱歌。未月隐架得住万马千军却架不住这阵仗,虽然还面静如水地睁着眼走路,其实心底已经昏死过去了,他回到屋里会好长时间说不出话,说出话来就是哆哆嗦嗦“真可怕”;未鹤抒才如鱼得水呢,满脸微笑,挽着弟弟的手——否则未月隐就得倒地气绝身亡——步态翩迁得像是在跳舞。他偶尔还会拾起一朵花别在衣襟上,转天七八个女子就都会得意地对别人说:“昨天鹤将军接受了我的花儿呢。”连天策帝也不禁赞美道,那是未家双璧。其实细论起来,他们的光辉是截然相反的两样。未月隐是清水芙蓉,天然去雕,精致形容,俊美过人,那种月华般恬淡清凉并带有一丝隐忧的、近乎神秘的幽静气质令人倘恍迷离;而未鹤抒则是用一丝一毫都不放松的后天装饰把自己打扮得无懈可击,武装到牙,精雕细刻出一座七宝楼台华光闪耀,金堆玉砌令人目眩神迷。一冷一热,冰炭不同,然而靠在一起,世人就议论说,如果天下的美共有一石,天下人共得两斗,其余八斗就让这哥儿俩平分了。未鹤抒还总有些小动作,有意无意就把人的目光钩去。喝完茶忽然把茶杯倒扣,走着路忽然蹦两步又回头看看好像小女孩玩跳房子的游戏,吃酥山的时候用小银匙子四处掏挖,直到酥山底部隧道交通、最后头重脚轻地坍塌下来,这些都是偶一为之,不知他怎么会如此自然地就做出这些常人想都想不到的怪事。有几次在很肃穆安静的场合里猛听他哼哼两声咳嗽吓人一跳,谁都忍不住要看他一眼,略有责备之意。他无理也不饶人地反问:“我开花了?”众人反倒哑口。起初大家以为他是故意扰人心神以示高标,后来才发现他有个清嗓子的习惯,其实并没有痰,但随时要咳两声——他想咳就咳,才不管是什么场合,这已经颠倒黑白地成为他潇洒风度的一部分了。好在这一次上都保持了理智和冷静,没有出现从此大家有事没事都嗽声不断的疯狂场景。未鹤抒说起话来通常也有些离奇古怪,多多少少让人摸不到头脑,似有云遮雾绕,因为他天生想法就是有些与众不同。大家都在往东,他却拐到南边去了;大家看见花都觉得颜色好,他却在想是用油炸还是用水煮,味道是酸还是苦——另辟蹊径,倒也罢了。有一次莫千送给未雪明一只巧言的鹦鹉,她兴冲冲地拎回来,大家都围过来欣赏赞叹,未鹤抒却看着鹦鹉说:“中午我要吃鹿脯,下午我要出去买衣服,让他们给我的屋里换纱窗。”虽然早就习惯他的说话风格,但未雪明这次听了很觉扫兴,忍不住瞅了他一眼,嗔道:“怎么想的!”他的思路是这样的:首先,鹦鹉是会说话的鸟,然后——早起的鸟儿有虫子吃——昨天吃的果子里有根虫,幸好没咬到——还是香蕉好——对,中午我要吃香蕉烙饼——嗯,炸鱼丸子也不错,还有鹿脯——呃,太多了,一样就成——那两件中衣服给了老四一件,不够洗换,得预备了——听说“金针绣”的衣服不错。说话——那家伙太爱吹牛了,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哎呀,嘴里这个水泡怎么还没消,真难受——那消火的药也不管用,换别的试试,不然回头牙肿了就麻烦了——上次那鹿脯居然有些嚼不动,牛皮一样,他们怎么弄的——那牛皮甲真好,穿着不热——昨天晚上有点热,看来今天睡觉得开窗——猫会跳进来,换成纱窗罢。就这样两条岔路分开交叉再分开,一只鹦鹉在他的嘴里就变成了鹿脯、衣服和纱窗。这发散交错也还算好,到底有迹可循。有时候一样东西落入他的眼中,脑子里就吹开了一棵蒲公英,小小的种子四面八方漫天飘,飘到哪里算哪里,百八十个念头哪个先落地,他就把哪个说出来。这时候,他通常是在稍微一怔般的神游天外后发匪夷所思之辞,道不着边际之言,令人瞠目结舌——他怎么就能由此物跳到了彼物?压根儿八百辈子都不靠谱!那就羚羊挂角鸿飞东西,他自己也讲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说天生本能,并不是故意追求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效果。人人都在地上站着,就他在天上闪来闪去,倏忽缥缈,无凭无据,连未倾松都抓他不稳,有时儿子明明站在面前,他却笑着问:“鹤抒啊,你在哪儿呢?”未倾松说琼贞是自己的心,雪明是自己的血,月隐是肝,英白是胆,未鹤抒问:“那我呢?”未倾松无奈笑道:“鹤抒啊,你只好是我的肠子罢——哪怕你就在我的肚子里我也纳闷,委实想不明白你是怎么兜来绕去、拐弯曲里的。”连亲爹都莫奈何,何况敌人?未鹤抒在战场上就指东打西,神出鬼没,弄得人眼花缭乱晕头转向,成了沙滩上被雷赫得呆呆的蛙,雪地里冻成冰棍儿拐不了弯的蛇,被这长喙锋锐的白鹤,轻轻一口就叼了去。
未鹤抒的营,跟他本人一样,最干净,最整齐,举止规矩一大堆,几乎就要变成贵族基本礼仪的培训基地了。他带的兵,每人都要有一张干净的手绢,在盛夏三伏急行军一整天滴水未进后,现在面前出现了一条河,该喝水了,严禁任意分散和把头扎进水面,必须两两结伴来到河边,蹲下,先洗手,再洗脸,然后相互帮助地用碗舀水起来,用手绢滤过一遍才喝,在喝之前还得先漱口;要洗澡不能咕咚一声跳下河,衣服脱下来,叠……这个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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