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路是苏州老城区的一条历史老街,至今仍保留着“水陆并行,河街相邻”的经典江南水乡格局。平江路西侧纵贯南北的那条河叫平江河,是苏州历史最悠久的河,沿途仍保留着许多历史老桥。
今人和古人,桥上和桥下,看的是同样的水波荡漾,起起伏伏,只不过从前水清、厚,而今那水,倒是不提也罢。
平江路沿途的商铺是一水的白墙青瓦,木栅花窗,有的甚至外墙墙皮都已经剥落如许,但没人在意——那副残缺的、破损的美正是商家所需要的。
墙角的石头缝里生出不知名的翠绿藤蔓,弯弯曲曲,奋力攀岩,旺盛的生命力看着喜人。
现在的人怪,东西多的时候喊打喊闹的要拆要重建,等东西真没了,少了,又开始哭哭啼啼,模样难看的到处讨伐,假惺惺摆出一副“可惜”表情。
物以稀为贵,东西少了,就贵了。
物还要以旧为贵,有的东西越旧,好像就越能体现出它的价值不菲和不可多得。人人都以为自己能掇取到时间和历史的气息,其实不过是鸿爪片影,但总归聊胜于无。
平江路长不过三里路,两侧却有很多横街窄巷,有的巷子里不乏藏着一些名士旧居,江家的老宅就隐在那重重深巷之后。
一排排高低错落的民居枕河而立,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
江家老宅,闹中取静。
“哎哟你个戆胚(傻瓜),那小鬼丫头主意可正着勒,你不要拎勿清(不机灵)艰惧煞哉(畏畏缩缩),那钆不到朋友的(追不到女孩)!你听张妈妈话,张妈妈教你怎么钆朋友。”
头发半花白的老妇人普通话夹杂着苏州话说的格外利索,边说边拿着大铁勺用力搅着面前那口大铁锅。
刚煮沸的羊肝被捞出浸泡在淡盐水之中,颜色透亮,被盐水浸着,不易变色变味。
江锐斜倚着门框,一口咬掉半块糕点,声音含糊的朝她不正经笑道:“张妈妈您还晓得怎么钆朋友啊?稀奇稀奇!那我怎么不见您钆个朋友啊?”
张芬在江家做了大半辈子的厨娘兼保姆,一直没有成家。江锐幼时一直是她在看顾,不过少年时去了国外,一待八|九年,回来的时候她都快不认识了。
整个江家上下,也就他嘴里最没个正形,敢拿这个跟她开玩笑。
她眼睛一瞪,眉毛深皱,大铁勺子笔直往后一指,声音洪亮道:“好你个吹嗒嗒的小赤佬(疯头疯脑的小鬼),你昏特哉(昏头)了?再吹头怪脑瞎七搭八(发痴胡说八道),小心张妈妈赛做你(修理你)!”
江锐不以为意的咧嘴笑笑。
张芬雷声大雨点小的吓唬完他,又朝他挤挤眼,说:“去叫那个鬼精灵过来,就说张妈妈给芋艿,要趁热勒!”
江锐眼睛一亮。
颜舒从跟他回到江家就被江母和老爷子轮番霸占着,他想她想的紧,奈何却插不进去缝,这会儿得了这声令,高兴的一口咽掉嘴巴里鼓鼓囊囊塞满了的糕点,差点没呛晕过去:“咳——咳咳——我去、去叫她来。”
走走又返回来,在张芬脸上响亮的吧唧了一口,满脸孩子气。
“哎唷这个小赤佬,一天天野野哗哗,没个正形。”张芬嘴上笑骂,心里却高兴的眼睛都眯的只剩下一条细缝儿。
未及片刻,门外老远便传来一阵清亮的“张妈妈”喊声,颜舒抢在江锐前头跑进了厨房,一闻着味眼就馋了。
她收缩鼻翼两侧,闭眼深深一嗅,芋艿!张妈妈您苏木放的好重。”
张芬从身后端出一碗撒满干桂的糖芋艿,白白的芋艿仔看着诱人极了,糖水棕红,满满的甜蜜。
“小鬼丫头,鼻子还挺灵。”张芬笑的眉目慈祥。
因为颜舒听不懂苏州话,她只说普通话显然语速慢下来:“苏木放的重,那是给你调身体的,女娃娃身体要好才行。”
颜舒一整颗心都扑在眼前美食上,根本没听她讲,只嗯嗯啊啊的一阵胡乱点头。
江锐站在她身后,身子前倾越过她耳畔,吹风道:“给我吃一口。”
颜舒身子一拧,手肘挡住他,拒绝的干脆:“不给。”
江锐气的眉毛倒竖,却又被她那副小女儿情态勾的心痒,恨恨笑骂:“缩胚(小气鬼)!”
颜舒听不懂也懒的理他,端着碗悠哉游哉的走去看厨房右侧角落里的那个大木桶。那木桶色泽醇厚,看着像久经使用的旧物,被架在铁锅之上,火炉腾腾燃烧着,羊肉的香气不住的往外飘。
“藏书羊肉?”她不肯定的猜测,依稀记得以前在一个美食节目里有看到过相似的做法。
张芬捏了捏她鼻子,知道她喜欢厨房里的这些事,于是细细解释道:“老太爷每年寿辰就好这口羊肉,这道菜有讲究的,要提前选好两岁公羊,最好是阉割过的羯羊,还要一摸二捏三掂。摸摸毛滑不滑,捏捏脖子上有没有肉,再掂掂肚子上的骨头肉足不足。”
“之后,就要用太湖水加上百年的杉木桶来慢慢的熬,最下面放羊肉,接着放羊肚,最上面放羊肝,然后放生姜,大蒜,小香葱,花好。”
颜舒砸吧砸吧嘴:“真讲究。”
张芬又拉着她转到厨房西北角,涮洗池旁放了个深色大木盆,此时里面正活蹦乱跳游着几尾鲫鱼。
又说:“这鲫鱼拿来配羊脑,鱼羊双鲜,天下第一,小鬼丫头夜里头有福咯!”
颜舒看的目不转睛,在这小小一方天地里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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