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忱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的酒店,他只觉得连最后倒车入库的时候,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都还在抖。
车熄火,他立刻闭上眼睛疲惫地靠向椅背。
他不是没见过秦阅掉眼泪,也见过秦阅高兴极了的时候放声大笑。
那些外人从没见过的秦阅的样子,秦阅都曾不加掩饰地展现在他面前。
**到畅快时沉醉的模样,事业顺利时眼神里藏的野心,被人设计陷阱时暴怒到在家里摔盘子砸碗的失控,王忱全都见过。
可是刚刚那一瞬间,秦阅的眼泪却让王忱感到一丝陌生和害怕。
不仅仅是悲伤,甚至还有绝望。
王忱觉得自己完全能猜到秦阅在想什么,他不是不想认出自己,不是不敢接受自己。
在人最空虚痛苦的时刻,如果有个人能给你一点点希望,一点点寄托,一点点哪怕是幻想的支撑,谁会不去抓住他?
秦阅当然也想,他几乎都要向自己伸出那只手了。
只要他承认了万辰就是王忱,只要将“王忱没有死”视为真相,所有的痛苦和哀伤都会自然而然的消弭。秦阅会重新回到他所习惯的那个世界里,幸福的,安宁的,有他爱的人,也有爱他的人。
接受万辰,是秦阅所能做出最轻易的选择。
所以秦阅为什么不呢?
是因为王忱从未在他的心中死去。
是因为知道王忱一定会难过、会失望。
宁可自己承受百倍千倍的痛苦,也不敢思考将这样的痛苦加诸于王忱身上的可能。
于是,在再一次挣扎放弃以后,秦阅感到了绝望。体验过有契合的伴侣陪伴的快乐,才在一个人的时候倍感孤独,并且想到了在接下来的半生中,将始终浸没在这样的孤独中,他再也不会有上岸的机会了。
而看懂这一切的王忱,竟不敢再逼迫秦阅半步。
他生怕自己再施压一点,秦阅会做出与他预想中完全相悖的选择。
弓弦绷得太紧了,可能是弓裂,也可能是弦断。
找一个寄托感情的傀儡可以结束孤独。
结束生命,也可以结束孤独。
王忱不知道秦阅的眼泪最后有没有掉出来,可是他已经没忍住,先在车里一个人哭了。
翌日天明。
王忱还没醒就接到了秦聆的电话。
“哎,你今天早上不来了吗?”秦聆已经在化妆了,“我听到隔壁的动静了,我哥已经醒了,你再不来就赶不及了。”
王忱迷迷糊糊地揉眼睛,秦聆语气平静地令他意外,“我还能去吗?你哥昨晚上和你怎么说的?”
秦聆把手机开成免提,对着镜子贴假睫毛,“什么怎么说的,你是指粥吗?他说还可以啊,不过没有第一天吃面那么惊讶了,怎么了?”
“啊?没说别的?”王忱坐了起来,“他没骂你?”
秦聆更意外,”骂我干啥?我好心好意给他做宵夜,他还骂我啊……哦,我下楼的时候你不是已经走了么,我哥就问我这个粥是不是我做的,我就说是了,所以他也没说别的,喝了两碗就上楼睡觉了。我看了下,好像还剩了半锅,你要是不过来,我就让阿姨热一热,我们当早饭吃了。”
王忱拿着手机呆了一会,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秦阅的反应,他本以为秦阅会大张旗鼓地找秦聆兴师问罪呢。
也不知道秦阅这样做是不想让秦聆担心,还是有别的打算。
“所以你到底来不来了?”秦聆涂口红,“我老公今天没事,要带我哥、我,还有星星一起出去转一转,搞不好就住在外面,错过了早饭,你也没机会来做午饭和晚饭了哦!”
王忱慢吞吞地下了床,他不太敢再过去了,却又不想就此放弃。
“那个……你们去哪?”
“大同吧,带我哥去云冈石窟转转。”
“那我不过去做早饭了,我和你们一起去大同吧。”
“啊???”秦聆听到了门外隐约是秦阅出来的声音,赶紧关了免提,拿起手机,小声地问:“你疯了吗?你真的要直接在我哥面前坦白吗??”
隔着电话王忱都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不!不是啊!我的意思是,我开车跟着你们……我什么都不做,我……就想看着他。”
秦聆根本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
当她听到楼下似乎有些奇怪的声音并下来时,王忱已经走了。
秦阅正在打扫地上摔碎的调料瓶,见到秦聆,只说是自己弄洒了,然后问了谁做的粥,面无殊色地盛了两碗喝,没有一点起疑般就睡觉了。
于是,当听到王忱这么简单的要求,她很爽快地答应了,“那就来呗,你直接到高速上等我们吧,星星磨蹭着呢,你慢慢洗漱,到时候咱们微信联系。”
“好。”
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到了洗漱台上,王忱抬头看着镜子里完全不属于他的这张脸。
回到秦阅身边,无疑是王忱眼下最大的渴望。
然而,一直以来,他的追求与奋斗都是为了让秦阅幸福快乐,如果回到秦阅身边这件事实际上是在给对方施压呢?
他还应该这样继续做吗?还有必要这样做吗?
王忱扶着洗漱台的手一阵无力,他迅速低下头,将几乎就要再次夺眶而出的眼泪忍了回去。
他还不忘自嘲——和秦阅在一起久了,连将感情内敛都成了一种下意识的习惯。
抛弃那些纷乱的想法,王忱洗漱吃了早饭,在房间里给助理小东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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