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据大明的诉讼程序,杨清笳将查到的部分能够证明案件判决有重大疑点的证据,以状师的身份,一并提交给了大理寺。
两日后,段惟被免职的消息和大理寺认为此案有误、责令刑部重审的文书一并送到了她的面前。
还未等杨清笳去找段惟,对方反倒让赵诚带来了一个黄油纸包裹。
杨清笳打开后,里面满满登登都是奶白色的糖块。
“头儿说,你不用惦记他,”赵诚不情不愿地说:“他说他挺好的,让你好好处理案子。”
“……替我谢谢他。”
赵诚话也带到了,本应该转身就走。但他看着既没有追问,也没有感动到大哭,只是看着有些沉默的人,忍不住想多说几句:“杨姑娘,我不知道你和我们头儿是什么关系,但他动用私权帮你的事儿,被顺天府尹崔力孚抓住了把柄,崔力孚以此为由参了我们指挥使一本,指挥使一怒之下就免了我们头儿的官职!你知道他能做到今天,付出过多少吗?如果没有你这事儿,凭他的本事和上面的赏识,不出今年,一定能坐上副千户的位置!”
杨清笳紧紧攥着那个黄油纸包裹,手背青筋绽起,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得!算我话多了!”赵诚阑珊道:“看你这意思,是我们头儿自作多情了,也不知道你给他灌了什么**药,活该他掏心掏肺顾着你,现在弄成这步田地,你……”他一肚子气,却偏偏对着杨清笳撒不出来,最后撂下句“好自为之吧”,便气呼呼地匆匆离去。
与此同时,段府。
李溶月得知段惟竟然帮着杨清笳,将自己哥哥的案子硬弄到了刑部重审,心中气恼不已。
倒不是她如何在乎自己哥哥的案子,在她看来,人死就死了,反正她与李鸿和虽为兄妹,却也不甚亲厚。
她气恼的是段惟居然肯为了杨清笳豁出前途不要。
众所周知,李溶月对段惟早就情根深种,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此次李溶月得知段惟竟为了其他女子做到如此地步,这让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她气冲冲地找到了段府,却吃了闭门羹,看门的下人一口咬定自家主子出门散心去了,且归期未定。
李溶月拿出大小姐脾气一番颐指气使,却仍旧没见到段惟,她好歹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世家千金,也不好在个男人门口太过放肆,只得咬碎了银牙,恨恨离去。
郑彦时得到刑部要重新审案的消息,一时间也不知是喜是忧。
他前几日刚刚找了伙儿力巴,将杨清笳的府上砸了个底儿朝天,这姑娘得有多大气度才能隐忍不发,反而找到大理寺千方百计申请复审。
可如果说对方是不怀好意,好像也说不通,现在自己儿子已是死囚,这杨状师如果想报复郑家,什么不做就可以了,没必要再如此大费周章。
郑彦时一时间也想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本来一潭死水如今又起了波澜,他忐忑中带着希望,希望中又掺杂着不安,就这么惴惴地等着开堂重审之日。
三月二十五,刑部大堂。
刑部右侍郎蔡维申年过半百,面目精明,此时他正手捋着花白的胡须,看着堂下众人。
李昐坐在右侧,脸上阴晴不定,那位之前讽刺杨清笳的卞状师,外号“计千变”的卞轻臣,照旧立在李昐的身后,面色不善地看着对面。
杨清笳似乎并不在意对面人的眼光,她正阖目养神,根据以往的经验,接下来极有可能是一场硬仗。
杨清笳估计得倒是没错,除了主审和李、郑两家当事人,挨着蔡维申左右还各坐一人。
左侧的那位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他瞧着三十出头的模样,一身飞鱼服熨帖挺括,正是如今正得圣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锦衣卫指挥使江彬。
右边的座位可不似左边的那个紧挨主审,它几乎被安置在了下首的位置,左右一比,高下立判。
这个座位上坐着一个脸上总是挂着微微笑意的中年男子,这人瞧这十分和善,可细一看,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这笑里藏刀的家伙就是顺天府府尹崔力孚。
杨清笳向大理寺申请了复审,这相当于直接表明她认为顺天府衙的判决有误,崔力孚身为初审之案的主管依规定必须要坐在这里观审。
他在此次的审判的过程中,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权利,仅仅是参与,这相当于复审的机关要给初审机关一个结果,而这个结果无论是维持原判,还是修改判决,都应该具有公信力。
对于崔力孚而言,参与这样一个针对自己或许有误的复审审判,心里一定是不痛快的。
所有的证据都从大理寺取了回来,杨清笳至今也不太习惯手边全都是实物证据,一点纸质资料都没有的情况,这跟现代的法庭十分不同。
时间到,开堂。
主审蔡维申例行公事验明众人身份,就开始了堂审。
由于之前已经有过初审,故而此次堂审,将就主要的问题进行讨论。
郑阕被带上堂时,杨清笳几乎没能认出他来。
两个膀大腰圆的衙役拖上来的那个囚犯,哪里还看得出当日京城才子的风采。
杨清笳略微打量了地上人一眼,上次因堂审受的旧伤不仅没有恢复,而且伤口似乎已经有些流脓溃烂的趋势,虽然看上去经过了简单的梳洗,但拖拉的双脚,脸上新旧叠加的青紫,还有涣散呆滞的眼神,都足以表明郑阕在牢里经历过什么。
也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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