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摆着各种名人法帖,几方宝砚,笔海内插的大大小小的笔如树林一般。一旁还有个极大的青花磁缸,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画卷。西墙根是一人高的书架,密密麻麻垒满了书册。
岳见燊端坐在画案前,头未抬,身未动。
叶棠知道他的习惯,不写满一张纸,是不会说话的。
她熟稔地坐下来,就那样大喇喇地打量岳见燊。他一身竹青色直辍, 眉目清朗,风姿卓绝,只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
她看得入神,岳见燊却觉得如坐针毡,紧抿着唇写下最后一笔,方长长吐了口气。
叶棠吓了一跳,忙走过去,从春柳手里接过热茶递到他嘴边儿:“燊哥哥,生病了还要练字?难不成先生连生病都不让你歇歇?”
熟悉的脆嫩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还有若有若无的淡淡馨香,明净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岳见燊心里发虚,把脸儿偏到一旁,睫毛低垂:“我没事儿。”
叶棠突然伸手在他额头探了一探。
她腕上笼着一串红碧玺手串,颗颗有莲子米大,艳艳浓郁的桃粉色,一般会给人俗艳之感。可这颜色却衬着叶棠欺霜赛雪的肌肤,竟然平添了些许娇柔妩媚。
她袖口的丝绸柔柔地拂过他的鼻梁和面庞,温软的手心也轻轻地贴压在了他的额上。
岳见燊整个身子都僵了,在她手腕之下,闭眼屏气。
“我觉得好像又发热了?”
叶棠感到他额头微微发热,又用另只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一番比较,心便悬起来了。
岳见燊轻轻推开她的手,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道:“我无事,你回去吧,小心过了病气给你。”
“我看你吃药睡下再回去,如果你不好好在床上躺着,我是不走的。若是又加重了,只怕就要伤了底子。”叶棠不放心道。
说起来,一鸣书院以学问严谨,要求严格而出名。寒暑假是没有的,只有过年时放一个月的假。而平时有旬考有月考有岁考,每日还有无数功课。这人一向刻苦,寒来暑往,从不间断……虽然叶鸿煊也是如此,家里的进士个个都是这样苦读出来的……可看他这样有气无力的样子还要练字,叶棠就心疼得不行,打定主意要让他好好休息。
叶棠让春柳把药端来,她正要接过来,岳见燊却端过碗,拿出小勺,很痛快地端起来一仰而尽。
看他吃药这么爽利,叶棠不由笑道:“怎么喝得这样快,不怕烫吗?”
岳见燊躺下来,闭着眼睛说:“我这就睡了,你快快回去。”
“嗯,我这就走。”说着,叶棠又给他掖了掖被子,才吩咐春柳好好照顾,方转身离去。
春柳看他呼吸均匀缓慢,象是睡熟了,也退了下去,关上了内室的门。
岳见燊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只怕真的……喜欢上叶棠了,不是哥哥对妹妹那种喜欢,而是……男女之情。
因为心悦,所以她说的每句话他都放在心上。
因为心悦,每当看见她的时候他都欢欣异常。
因为心悦,他不由自主地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
他怎么能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产生这样龌龊的心思! 她才只有十岁……
人为什么要长大?!
他以后又该如何面对她?
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默默把这情愫埋在心底,继续把叶棠当做妹妹吗?
用不了几年,叶棠就要出阁,那他就什么都不是了!他只是她姑祖母家的众多表哥中的一个而已!
想到这里,岳见燊觉得自己一颗心象是被刀剜去了一块似的,痛得恨不得死去才好。
……
糯米粉,搓成小圆儿,用滚水煮了,便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加上用香薷,鲜荷叶,薄荷煎好的香荷饮,端的是口齿生津,丝丝清凉,沁人心脾。
叶棠让玉簪提了食盒,准备给太夫人午睡醒来解渴。
刚到门口,就听到太夫人爽朗的笑声。
打帘子的小丫鬟笑道:“忠勇伯太夫人来了。”
忠勇伯太夫人姓黄,和太夫人同是山东人氏,又都嫁到勋贵之家,所以和太夫人关系很好。
叶棠笑着点头。
黄氏和太夫人在宴息室的炕上相对而坐,神情十分熟稔。她身材丰腴,神情和蔼,眼角眉梢都带着淡淡的笑纹。
叶棠规规矩矩地上前行礼问安:“……珍大姐姐可好?玥儿妹妹身子可大好了?”
黄氏笑吟吟地把叶棠揽过来道:“好好,你珍大姐姐快要出阁了,整日在家做针线。玥儿疹子已经消了,再养个几日,就能找你玩了。”
“你从哪来,食盒里装着何物?”太夫人问。
叶棠忙将食盒打开:“天气闷热,我方才煮了香荷饮。”
黄氏闻言笑道:“这个好!我正口渴呢,你姑祖母是个吝啬的,都没给我沏碗好茶。”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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