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人影尽散,那人走进后室,房间里早有人坐在那边,茶清气香,悠然自得。
他拂了拂茶盖,嘴角有丝嘲讽,“袁大人,下人们不懂事,你好好教不就得了,犯不着生那么大的气,平白气坏了身子。”
“哼。”那人嗤声冷哼,撩过袍角坐去他身边,佞笑道:“卢百户,这话说的轻松,事儿做起来可就难咯,要不然你怎么连个小小的韩小旗都收拾不了”
卢百户讪讪撇撇嘴,“谁知道他命这么硬,五十板子下去还能撑着一口气。”
“诶。”那人摆摆手,“你要是直接把他关在北镇抚司,倒也能收了他一条贱命,可惜你心慈太过,把他送了回去,活该让人把他救下来。”
卢百户面上一副怪我咯,绵里藏针道:“他一个小旗算的上什么,倒是那个赵知事,想不到胆识倒是过人。”
“怎么,你锦衣卫的百户还对付不了他了?”那人好整以暇的瞟了卢百户一眼。
两人相视哈哈笑了笑,卢百户这才正色道:“这些都是小事,犯不着摆明了立场暴露自己,却是那把金刀要被捅了出去,你的万贯家财,我的锦绣前程可就都没了。”
那金刀是什么?是启泰皇帝的传位圣旨,是可以立即推翻了天佑帝建立新王朝的信物。
这东西用的好,自己便是名流青史的大功臣,金银仕途女人享用不尽。
可这东西万一被走漏了一点风声,别说是青史了,天佑帝保准会让这个世上从未出现过自己这个人,乃至自己这个家族。
那人的面色一下厉辣了起来,寻思片刻,道:“我不就是怕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会砸咯,才把金刀藏在妆奁里送去那个臭娘们,谁知道会见了鬼了平白丢了东西。”
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一个被所有人看不起的外室,一个曾经做过青楼女子的昨日黄花,最好不过的身份掩饰。
贪财,泼辣,识得山水。
他一度以为东西藏在她哪儿是最保险不过。毕竟,妆奁里的名贵首饰够她用上一阵子,就算她真的发现了夹层里的金刀,她敢张扬吗?就算张扬了,有人会信吗?
他哼哧了声,带了些杀意,“会进那娘们家里的左不过一个林正兴,这会子他不是在大牢里吗?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你也别费了那劲了。”卢百户摆摆手不以为意,“来人不是回报了说纪总旗单独探视过他了吗?说不定他为了活命,已经把金刀的事情交代给了纪总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屋里的气氛一下凝滞了起来,却是须臾,那人忽然捏着嗓子尖声笑了起来,“那感情好,纪总旗不是早该死了吗?真是天意啊。”
林掌柜在之后乖乖向官府供述,在安庆的宅子以及家底已经过继给了纪家,虽然在钱庄还来不及变更,但双方的协定已被官府认可。
够不上犯罪的林掌柜被再次放出了应天府,纪老爷守信的安排了人手护送他回安庆。
他已经休了妻,儿子病重他也被他生生抛弃。
虽是不喜,但他还是雇佣了马车,带着还未出月子的小妾和襁褓中的女儿离开了金陵。
纪老爷说,大概他是看重小妾包裹里的宝钞吧。
一双儿女笑过,却也都点头赞同了这种说法,毕竟若是他真的对小妾有情,怎么也会等到对方出了月子再走。
只可惜,这一家三人才出了金陵地界,一队人就遇上了流贼抢劫。纪老爷安排的人手大多被一击毙命,可怜了林掌柜和小妾遍体鳞伤。
“小妾的脸都被划烂了,那林掌柜更是被打的肠子都露出了半截。”
纪老爷摇着头,唏嘘不已。
纪恂却是忍不俊的拍手称快,“活该这个贼泼皮,本就是个破落户,还恩将仇报,这就是老天给的报应,真是畅快!”
纪老爷的视线凌去他的身上,不耐烦的道:“人都死了,你也积点口德吧。你看看林夫人,之前受了他那么多气,都被他休了妻了,还好心替他收尸安葬了去。”
纪绮摩挲着茶杯,深吸了口茶香,浅笑道:“她本性纯善,会有好报的。”
茶杯被轻轻放在桌上,她抬眼察色观瞧着纪家父子,正色道:“林掌柜的事既然已经揭过去,我们也该过我们自己的生活。我们现在手上有了些钱,也该好好修葺一下家里的铺子。”
“是啊是啊。”纪恂连连点头,“我们的铺子也有好多年没修了,这会子正好重新整修一番。爹的伤势也已经好了,这正是双喜临门啊。”
纪绮温软笑着,一双眼中却没有一点喜色,一泓冰寒。
纪老爷在桌下踢了纪恂一脚,瞪了他一眼算作警告,这才转向纪绮道:“绮儿,这里都是一家人,你有话不如直说。”
这就不是警惕了,是久经沙场练就的警觉,是对血色的恐惧和兴奋的冲动。
“是。”纪绮收起笑容正色道:“爹的伤势好了,这是最要命的事,这件事对于我们家而言是欣喜万分的事,可在别人眼中却是一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肉中刺。”
她压低了些声音,继续道:“更何况,我们还有”说着,她比了个刀子的手势。
欢悦的气氛瞬间凝结,空气中似有压顶而下的黑沉,重而冷,直透心底。
真是没完没了。
“那要怎么办?这也不是我们的错啊。”纪恂撅着脑袋,一脸的不乐意,“大不了,我们去报了官不就得了。”
“不行!”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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