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位处黄河中下游,夏季饱受水患影响,今年难得没有闹水灾,但秋后蝗虫不断,愈演愈烈,最终爆发蝗灾,粮食歉收。户部身为六部之首,统协民生诸事,在往日太平之时就应当积极储量建仓,以备灾时救济。
然而,前些时日户部尚书刘靖对答时慌慌张张的样子,正无意泄漏了在此事上的疏忽。宇文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从看出刘靖的慌张,便派了内卫司指挥使和督察御史暗中调查。
内卫司指挥使康杰看皇帝面色沉重,讲话愈发小心,“派到郑州的内卫目睹百姓之流离失所,据百姓所讲,确实听说官府有建储仓,每年只能留够过冬的粮食,其余的要低价收购上交。然而去年大涝和今年蝗虫之灾,却无救济,官府称粮食受了雨潮。”
“此事是户部在统协?”宇文彻沉声问,看着手中百姓的连名折子,胸腔中已然积了一股无名火。
“正是,由户部传旨意,地方落实。照目前来看,至少郑州当地是没有尊皇上旨意的。”
皇帝瞄了一眼左督察御史陈远祎,“你有什么要说的?”
陈远祎秉承御史台的传统,有时候连皇帝都敢厉责鞭策,让他说出调查同僚的实情并不难。他拱了拱袖子道,“微臣不敢妄言他事,只是就户部尚书刘大人的作风有异议。臣闻言前几日刘大人刚在通州一带强买了千亩的土地,恶奴霸凌,逼迫原主不得不卖啊!”
皇帝眯起凤眸,“竟有此事,朕经日升座太和殿,竟没有一个站出来说的!”
康杰与陈远祎皆是打了寒颤,这位皇上深不可测,勃然大怒时鲜少有拍桌子摔椅子的时候,往往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已经让人腿肚子不停打颤了。
“着实查!粮仓建储一事必有猫腻,储不了几十万石粮食,总有几万石,难不cd受潮了?”他转动着拇指上的虎骨扳戒,一面把司礼太监喊进来道,“传朕旨意,着停刘靖一切手中职务,即刻宣户部左右侍郎来见!”
两位外大臣领命退下了,并司礼太监容眭一起到宫外传皇帝的口谕。
夜风乍起,吹的菱窗簌动,咣当咣当的声音扰的宇文彻心头一阵烦躁。只抬眼看了一下,李容贵心领神会,连忙差遣小太监去看哪儿出了问题。
“今日停刘靖职务的事,不准外传,尤其德妃那里,若是让朕在后宫听见了风言风语,朕单问你的责!”
李容贵吓得扑通一下跪下道,“奴才遵旨。”
皇帝踱步从御案后绕了过来,一路经由穿堂,到后面寝殿安歇。司寝的宫女双手捧了荷包垂首道,“奴婢整理龙榻时偶然发现,似乎不是皇上随身之物,也不敢妄自处置,请皇上示下。”
那荷包是蜜褐色金丝苏绣百合花样式的,看上去有几分持重,能把东西落在他的龙榻上的,也只有那个女人了。他拿了过来观摩,一阵轻笑,对李容贵吩咐道,“明儿送到抚辰殿去。”
李容贵见皇帝的脸色拨云见日,忙深喘了几口气,嘉芳仪就是解药,甭管是前朝的政事还是后宫的琐事,保准能解君王之忧。
正这么想着,却听皇帝问,“承乾宫都住着谁?”
他思忖片刻,答道,“承乾宫在东边,里面只住了一位嫔一位才人。”
皇帝俨然在司寝宫女的侍候下躺平了,身上裹着杏黄的龙纹锦被,“主殿是空着的了?着内务府仔细修整,里面的摆设一律换新的,从朕的私库里出银子。”
李容贵诺诺应下了,心里直打鼓,这会儿整顿承乾宫做什么?难道是给嘉芳仪住?不可能啊,嘉芳仪不过区区庶五品,不够格当一宫之主啊!何况是跨出宫门就能到乾清宫的承乾宫!
也就是在皇帝刚躺下安寝的时候,苏琬清才回到抚辰殿,按理说,不该耽误这样长的时辰才是,但只要她想碰见一些人,就不得不耽搁一会儿了。
她掐准了时辰,赶在宫门上钥之时往凤彩门兜了一圈,果然正巧碰见了准备出宫的恪侯。
楚修泽见了她第一反应便是闪躲,上次中秋月圆之夜确认她的身份后,他着实惊讶了一下,可接下来她说的话没把他给下了个半死。她这样一个弱女子竟在谋划复国,更令他心痛的是,为了这个不着边际的目标,她竟牺牲自己的一生,甘愿做夏皇的妃嫔。
楚修泽借着手中的琉璃盏灯仔细端详着面前的人儿,她确实长的像嘉德皇帝,眉目舒展时温婉如春风,微微蹙眉时又显得十分俊俏。她的确是璞玉之质,大约也只有公主才能有这不俗的气派,可惜了,可惜做了夏皇的妃嫔了。
“今日你能得见太后乃我一力襄举,否则皇帝才不会同意。复国之计并非你想象的那么艰难,只要将力气使得恰到好处,必能完成!”
楚修泽身长八尺,可在这娇小玲珑的女子面前,却像是矮了一头一样。他其实并不胆怯,楚家虽然讲文重道,但后人个个都是有血性的。他忘却国恨家仇,不过是因为仇恨只能给人带来痛苦,而今南楚民众在大夏治下安居乐业,这有什么不好的吗?
“公主”
“你别喊我公主!你若认我这个嫡系公主,就效力于我!”苏琬清决绝说道。其实楚修泽算起来是她的叔伯家的兄长,他父亲安南郡王正是父皇的庶弟,这样看来她和他血缘实在近的很,直接称呼兄长都不为过。
楚修泽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她毕竟才是十六岁的孩子,根本就不知道复国究竟有多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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