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疯了!”
从李文革的屋子里面退出来,高绍元摇着头对韩微道。
在屋子里被李文革气得险些发狂的韩微此刻却沉默了下来,眉头紧锁目光闪烁着,似乎在绞尽脑汁思索着什么。
“启仁兄——”
高绍元诧异地叫了韩微一声,将这驼背才子自沉思中唤醒。
“哦,高兄见谅,大人今日有些古怪,一想之下,竟然走了神!”韩微苦笑着拱手。
高绍元笑笑:“韩兄不必忧心,大将军虽然执拗,延州毕竟还有文质相公和秦布政,似这等胡为之事,他们万万不会坐视的。有他们帮忙劝说,想必大将军必会收回成命!”
韩微轻轻摇了摇头:“高兄,你在延州的时间比我要长,可听说过大人做出过何样荒唐之事来么?”
高绍元皱起眉头:“那可着实不少,大将军这藩镇的位子,都是自我那死鬼三叔的手里夺来的。当初以区区一队兵便发动兵变将我三叔软禁,这种事即便在当今之世也并不算多……”
韩微摇了摇头:“这不算荒唐,任何正常人处在他那境地只怕都会本能做出反应,只不过有没有实力和能力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说的荒唐,乃是他摆明了做出一副不讲理的模样与你胡搅蛮缠,断章取义东拉西扯,让你明明知道他做得不对,却又无法堂堂正正与他理论……”
高绍元想了想,这一想却发现,这位泼皮兵痞出身的丘八节帅,真正蛮不讲理强横霸道的时候倒还真不多。有的时候许多明明可以动用蛮力快刀斩乱麻解决的问题。他却偏偏要选择一些费力地方法。前年年底他明明已经控制了州城地局面,却只讨了个指挥头衔便将高允权放了;明明兵权印把子在手里握着,却时时事事将李彬捧在前面,甚至离藩入京的时候,居然都将最高的调兵权限交给了文官们,要改革土地税制,却并不直接焚烧地契划分田地——虽然很多揭竿而起的陈胜吴广们曾经这么干过,反而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又是给勋官又是四处弄钱去赎买土地,为了搞钱甚至出兵庆州……
这位大人做事情。似乎总是喜欢采用各种方法中效率最差最笨的那种办法……
虽然古怪,却实在不能算是荒唐……
除了今天这桩事……
逼着陈家大娘出仕,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事物反常即为妖……”韩微缓缓道。
“与大人认识也有一年了,他虽然有些时候常有些常人不能为的古怪举动,却从不曾恃强凌弱蛮横不讲理。今日竟然不惜做出一副无赖嘴脸也要逼内人出仕。启正兄不觉得奇怪么?”韩微轻轻地道。
“古怪……大有古怪……”高绍元也连连点头。
“留在庆州做治安主簿,历练些时候,便可升任按察主事,岂不比你现在当个小兵强?军队里军法森严,你犯了事,连我也无法保全。地方上不但相对安稳,升官也相对容易。庆州如今刚刚拿下,我们人手本来就不够。你熬一阵子。高启正说不定就放你出去做县令了,一方父母,岂不是好?”
李文革的劝说称得上苦口婆心,然而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小兵的回答倒也算干脆明了。
“我不去!”
“为什么?”
“我不想离开军队……”
李文革顿时无语。
李护此番带队护卫韩微和高绍元等文官来庆州。明显是沈宸等人私下放水地结果。按照道理,他已经被降到了陪戎副尉,本没有资格继续带兵。沈宸却特地挑了原先隶属中营的两个队,任命李护为检校都正,统领这两个队护送韩高等人前来。这一都兵从队正到伍长都是他的老部下。当然不会对此有何不满。对这个不合常规的任命。魏逊具名印鉴,因此起码从程序上。这个任命还算合法。
“你不离开军队,回去照样还是小兵,还得从头干起,而且军队里重军功,你得一级一级往上爬,没有说得过去的战功,你就准备吃一辈子大灶吧!”李文革没好气地道。
“那我也干!”李护眼巴巴望着自己这位大哥,生怕他铁了心留自己在庆州。
李文革叹息了一声:“你怎么就不明白?庆州这块地方是块飞地,咱们刚刚拿下来,七八个县数万人丁,又有几个大族群在游牧,情况复杂,文官们治理庶政是好地,真的出了乱子,还得靠兵来弹压。军中总要有个靠得住的人坐镇这里。我回去就要北伐,后方无论如何要稳住,屁股后面不能起火,你不留下,叫我到哪里去找更合适的人选?”
李护还是眨巴着眼,小声道:“那个荆海就很好……”
李文革气结,半晌没有说话。
“哥哥,要打大仗了,我不想留在后面……”
将近七百名州兵已经被列队带到了城南的校场上,密密麻麻站成了两个方队。
看着这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庆州兵,不要说康石头和荆海,就连今日负责警戒校场的延州兵们都连连皱眉。
这些兵有的连件像样地衣服都没有,手中的武器如当年的丙队一样都是削尖的木棒,少数人带着毡帽,多数却光着头,发髻散乱。若是不列队撒到大街上,这些人和乞丐没啥区别。
这就是庆州地兵,大周朝的戍边军队……
康石头和荆海就那么站在他们面前,身边没有带半个亲兵,所有的兵力都被用来封锁校场周边了。
十来名营官队官站在队列前,面对着这身材都算不上高大的年轻人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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