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才进宫的时候就听说过杨女史的手段,只不过杨女史因为教导出来的宫人行动特别规矩,所以都是要去贵人身边伺候的人才经她之手,那时候孙氏虽然半大不大,可美貌已显,当时还是先帝的时候,太后正为皇后、掌握六宫之时,负责采买宫人的人虽然怜惜孙家景遇把孙氏买进了宫,却也晓得以她姿容若是近前伺候了睿宗,孙氏前途不去说,采买之人的性命定然难保,所以专门将她藏至偏僻幽深处。
孙氏没经历过杨女史的教导,但她做宫女时就听说了杨女史的规矩在女官之中最好,丹青之技更是精妙,所以新泰公主启蒙,头一个便想到了此人。
看着杨女史把新泰公主领到另一边,低声教导起来,孙氏方幽幽一叹:“本宫……莫非是老了么?”
居贤人听得心头一跳:“娘娘何出此言?娘娘正值韶华,怎么说起这样的话来了?”
“四年前,便是太后派来的人,也不敢这样对本宫说话,两年前,牧氏还跪在本宫跟前,可是方才她说话……哪里还有一点点宣徽对于右昭仪的尊敬?”孙氏伤感的道,“你说,她凭什么这么有恃无恐?难道不是觉得本宫地位摇动了吗?”
居贤人忙道:“陛下对娘娘宠爱如昨,哪里就摇动了?以奴婢看,这是牧氏自己迷了心窍发起了疯!回头娘娘将事情告诉了陛下,还不知道陛下怎么训斥长锦宫呢!”
“今儿……听说陛下召了蒋、计二人,并牧齐在宣事密议?”孙氏忽然问。
居贤人心念一转,道:“虽然如此,可也未必传的这么快,牧氏哪里就能知道什么了?”
“不一样的,她有父兄,哪里是本宫这样的孤女能比?”孙氏幽幽的道,声音微弱,虽然同在凉亭之内,却只有身侧最近的居氏一人能闻,“当年入宫,本是家中活不下去,不得不卖了本宫,不想后来富贵,本宫喜极而泣,欲使人去寻父母赠送财物,却不想太后不喜本宫出身,使人阻拦,本宫也没想到家中那般凄惨……恐惧太后之势,没有在陛下跟前坚持,等到陛下立本宫为贵嫔,本宫再使人寻到家中,却不想差了数日,家中已皆成饿殍……若早知道这个结果,本宫才承宠时,便不会顾惜什么,即使于殿上长跪,也务必跪得陛下心软为止……”
一滴泪水从她腮边滑下,孙氏慢慢抬起袖子擦去,叹息道,“可惜没有早知道!”
居贤人对她这段经过也是有所了解的,此刻便跪地轻声劝解道:“已去之事不可追,还请娘娘一切往前看,不为旁的,也为公主殿下呢!”
“从那时候起,本宫便发誓,不会再将希望寄托在他人的怜悯之下。”孙氏轻声道,“因为本宫不会忘记,当知道本宫家人已在本宫被册为贵嫔的前几日便活活饿死后,太后却称,这正是因为本宫身份卑贱,不配为后妃,所以天降灾祸,殃及家人……呵!”
这话涉及太后,居贤人心头一凛,压低了嗓子提醒道:“娘娘,此处不在祈年殿,慎重!”
“本宫有感而发罢了……”孙氏摇了摇头,“牧氏方才咄咄逼人,却又说走就走,说宣室殿没发生什么,本宫决计不信,不然,怎的本宫一来御花园,她就也带着人来了?平常她可不是爱到这里来的人!牧齐已经官至尚书令,论实权,再上面就是左右二相了,如今蒋遥已退,计兼然居左,右相是宣宁驸马,但宣宁驸马不过是长公主为其夫求个日后提爵罢了,若牧齐晋为右相,嘿……牧齐再经营些年,就是太后,对牧氏也不得不有所忌惮……也难怪她敢如此与本宫说话!”
居贤人张了张嘴却又闭上,若牧碧微是个寻常的宠妃,便是出身大族她也不会怎么害怕,后宅里有几个是明刀明枪的厮杀的呢?可牧碧微偏生是个习武的主儿不说,连她那个陪着进宫的乳母阿善也不好惹。
两年时间过去了,可无声无息死在了永巷的宛芳和宛英,祈年殿里的人却都没忘记。
宛芳死前,居贤人还亲自去看过,那个在祈年殿里伺候了两年多、算是孙氏在宫里头一批心腹的曾经鲜丽的女子,趴在肮脏不堪的褥子上一口一口的吐着黑血,居贤人扒下她的衣裳仔细看过却怎么也寻不出伤痕,若不是宛芳说了缘故,她从来不知道这天下还有那等阴损的要人命的法子……说起来,宣徽牧氏,好歹也是大家闺秀,那时候才进宫,也不过十六岁光景,比起宛芳还要小了一岁,不过因着几句挑衅和一碗茶,就亲自动手,在孙氏的地盘上,生生打残了孙氏的贴身大宫女!
这位宣徽,压根不能以常理度之!
后院那些法子到底是阴私手段,可这位宣徽进宫以来,几次下手莫不是半明半暗的动手,偏生她还能迷惑的姬深明知道她身怀武艺,还把她当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宠着护着……
若不是顾忌这一点,右昭仪孙氏,又怎么是被个位份不及自己的妃子当面讥诮讽刺了却还只是气得死去活来、还要眼睁睁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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