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甘罗站在了046号房间面前,长廊昏暗阴沉,尽头浑浊的光线凝固在这个大龄青年的轮廓上,仿佛一座石雕。他伸手轻叩了几下木门,里面沉静依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侧耳倾听,房门里传出了微弱而稳定的呼吸声。
还在睡吗?甘罗用手握住门把,尝试性地一推,几缕尘风在金发边掠过,吸入了微微敞开的房门里。
居然没有关?甘罗马上就想开口训斥,嘴唇还没有来得及张开,视线却越过了凝滞流淌的空气,纷纷扬扬的微尘,落在了简朴的木板床上。
棉被厚重地盖在床上,帕丁森却依然卷缩着身体,如同还在母亲腹中的孩子一般,难道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感觉到安全与温暖吗?
裸露在外面的稚嫩小脸,无时无刻不在告诉甘罗,他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可那用力地皱着的眉毛,紧紧抿住的薄唇,又像一个承受着生活压迫,现实与幻想煎熬的中年人。淡金色的发丝散落在苍白的前额上,重重闭上的睫毛仿佛在哪一瞬颤动了一下。
如果不是那么压抑沉重,或许帕丁森是一个非常天真可爱的孩子吧?他本应该肆无忌惮地在草原上狂奔着,放声高唱,发线在阵阵拂过的微风中飘扬,蓦然回首,满脸洋溢着灿烂的笑意。
可为什么,战争都已经消失了,让自己难受的事情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甘罗的心瓣缓缓揪紧起来。其实自己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不对,如果甘罗能习惯,学会冷眼旁观,学会隐身在一众漠然的观众之中。那么五年前,他也不会离开克斯普尔了。
不过,这也是牵绊着他,让他回到内陆,回到克斯普尔的理由。
甘罗怀着复杂的心情,缓缓走到了木板床畔,在床边坐下,伸手拍了拍帕丁森苍白的脸庞,轻声说:“起床啦,帕丁森。”
“起床啦——”
“起床啦——”
少年微微皱眉,紧闭的眼睛突兀地睁开了,他无理由地浑身一震,双手按在床板上就要撑起来,可看见眼前的是甘罗,他又轻呼着倒在了枕头上,金发微微散落。
“我们要走了吗?”帕丁森微微缩起身体,双手紧紧抓着棉被的边缘,精神正在迅速地回归到脑海之中。他刚才在做梦,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了白色高塔之后,许许多多怪异或奇妙的梦境在接踵而至。在梦中,帕丁森沿着满是火焰的街道在奔跑,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奔跑,只是很着急,很不安。艳红得耀目的火焰高高燃起,透过火焰看去,背景的房子矮楼却是漆黑一片,连被火焰映照出的一丝丝轮廓,都笼罩着挥散不去的阴沉。
前方好像有个谁在回头呐喊,帕丁森急切而期待地想要跟上他的脚步,可每当要靠近的时候,充斥着火焰与黑楼的街道,又无限延长了。
帕丁森像是马上要追上那个人,又似乎永远都没有办法握住他的手臂。
没有害怕,只是一股浓浓的悲伤在四处激荡,甚至在醒来之后,还一圈又一圈地萦绕着,化作一团黑雾,笼罩在心头。
在奔跑之前,似乎在发生了很多事情,有很多重要而必须要深深刻在他脑海之中的事情,却始终想不起来了,在醒来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甘罗担心地问,他看见帕丁森一脸惆然,皱起的眉头凝聚着悲伤和类似痛苦。
“没事的,你刚才说了什么?”帕丁森勉强笑了笑,缓缓褪下了身上的被子,调动着身体逐渐苏醒过来的四肢,想要起床。
“我说,我和兰斯特出去一段时间。他安排了一个佣兵,照顾你。”甘罗语重心长地重复着刚才已经说过的话语,生怕帕丁森错过了哪一个字,“放心,那个叫**德华的家伙可以信赖,有什么事情千万要告诉他。发生了什么,绝对不要管他,尽管自己逃跑。”
甘罗啰啰嗦嗦地念叨着,帕丁森突然想扑哧一笑,可是他忍住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啰嗦的人,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不是很像出世的牧师神父一样么,熟悉了之后,倒成了一个冷着脸搞怪的家伙。
不管他背后有什么理由,这个人是在真心真意地保护自己啊!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自己好啊!为什么在十天前素不相识的人,现在变成了这样子。
帕丁森心头的哀伤渐渐消散而去,无论过去的记忆如何,现在的我,已经踏上了新的旅程,或许谈不上重生,可绝对与过去在背道而驰。
“不要回头!”甘罗严肃着脸庞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吧,如果什么时候没有人再能保护你了,你就要靠自己,用我告诉你的计划逃走。”
“你到底听清楚没有!”
“不要回头。”帕丁森重重地点头。心里也一字一句地说:嗯,知道了,不要回头,我不会,也不愿意在回头了。要往未来一直狂奔,就算那是未知的恐惧。
“很好!”甘罗缓缓站立了起来,说:“那我走了,大概明天早上,我就会回来,不要乱走,静静地在这里等我回来。”
“知道了。”帕丁森爬起身来,心中有些害怕,他往前靠去,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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