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木几,黑曜石盘,袅袅沉香燃作的云雾罩着夜明珠散着的不甚明堂的光,昏黄迷蒙中,“啪”地一声,对面儿的人一颗白子落下,似开天辟地的流光劈下隐于沉寂。
修长瘦白的手指随即抬起来,在燕淮安的额头轻轻一点,燕淮黎笑吟吟地“怎么,这还没嫁出去呢,就这般不待见皇兄了?”
低沉沙哑的声音钻入耳朵,顺着那儿长驱直入,勾人的紧。连带着额间的清凉令燕淮安不由一凛,陡然清醒,半阖的眸子霍然睁开,燕淮黎一双淡淡弯着的桃花眼弯得正好,那里面水波潋滟,丝毫没有声音里的疲惫。
燕淮安怔然,心头一颤,垂下眸子不耐烦将手里攥着的一把黑子随意瞥到棋盘上,黑子稀里哗啦的落了满盘,还有一些迸溅到明黄色的榻上,似金碧上的污渍,对面的人筹谋一晚上的江山格局刹那覆灭,晃了晃脑袋,又抬起头对着燕淮黎眨眨眼睛,明艳妖娆的眸子甚是无辜清湛,她露出一个委屈之极的表情:“怎么会,任是淮安不待见谁也不会不待见皇兄啊!”
说完又夸张地打了个呵欠,也不顾那些个仪容的说法后仰着伸个懒腰,拿起放在一旁的茶水猛地灌到嘴里,微冷的茶水滑过喉咙滑过心肝,燕淮安脑子又清明了些,将茶杯砰地一声放在桌上,向燕淮黎摆手悲痛坚决道:“不下了!不下了!淮安得回去歇息了,可乏死了这些天,皇兄有这个兴致还是找别的人来陪你罢,左右淮安的棋艺也不好,累得皇兄每次都要想尽法子一让再让。”
仔细听来,那悲痛坚决里还有浓郁的憋屈。
燕淮黎一笑,摩挲着手里的白玉棋子,黑润的桃花眼里有一闪即逝的落寞,没有再留已经穿好了鞋子急匆匆地走了一段儿的燕淮安,冲她温和道:“好罢。淮安回去好好歇息。”
燕淮安大步走着,没有回头,一身儿大红的百鸟朝凤衣裙在黯淡的屋子里穿梭,她高举着胳膊摇了摇,声音和人一样荒唐颓靡,不着边际“谨遵皇兄旨意。”
燕淮黎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嘴角标致的温笑停了许久。
燕淮安是这燕回国最小的公主,自小与她皇兄最是要好相似,却渐渐地大相径庭。一个成了浊世里的美玉无瑕,一个成了不学无术的地方一霸。无瑕的众望所归做了君主,连带着她这一霸也顺风顺水,得以横行。但凡见过少时燕淮安的老臣们无不扼腕,最初还叹一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燕淮安不屑一顾,拿着一条皮鞭追了他们大半个皇宫,区区几年,让他们再升不起对她惋惜的意思。
皆见她如墙角烂泥,避之不及。
燕淮安骄傲地勾起嘴角,这样最好,没人再来烦她,她终于可以自在地看她的美人三千,赏她的山水流萤,做她的浪荡公主。
燕淮黎的燕和殿外停着一顶早已经备好了的大红软轿,软轿通身以浙州上贡来的冰绸制成,冰绸是上好的料子,万金难求,即使是宫里一年也只有十匹的份额,八匹给了她做了顶新轿子,还有两匹被她送了人。燕淮安伸手撩了撩冰绸上坠着的红珠宝石,掀开帘子,迈步进去。软轿里镶着的夜明珠比燕淮黎宫殿里的还要圆润明亮,下了一晚上的棋累极了的燕淮安瘫坐在软轿上,向外边守着的轿夫们气息奄奄道:“快些走!”
轿夫们哎了声,轿子慢悠悠地起来,走得确然比以往快了些。顶上垂下的流苏随着轿夫们的动作一晃一晃,晃着晃着,轿子里的燕淮安更有了睡意。
“淮安!淮安!”
清亮的声色不费分毫的力气给她的瞌睡虫碾死,燕淮安倏地惊醒。
那声音又急道:“快停下!”
轿子便真的应声停下了,燕淮安苦笑一声,揉了揉脸,掀开大红的帘子,露出一个好奇着的精力充沛的笑,“瑶音怎么了?”
蒋瑶音是当今大权在握甚至隐约还要压她皇兄一头的摄政王的唯一子嗣,小姑娘性子不坏,就是成天闹闹腾腾生龙活虎,总有一些新奇的想法。
纵使盛宠加身,她如今也开罪不起,她皇兄也开罪不起。
“淮安!快随我来!”
一只秀白的手伸进轿子将她捞出去,燕淮安一瞅,蒋瑶音今儿个一身藏蓝色的长袍,发丝也用同色的藏蓝色布带束着,脸上未着脂粉,眉眼间与以往却又很大不同,便知晓这人又是要找她去潇遥楼找乐子去了。蒋瑶音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唯一还算出格的大抵就是被她这个浪荡子拉去了潇遥楼,而后被一个桐兰迷得不顾名节,整日里扮了男装往那里跑。
其实燕京里就这么些人,谁认不出来谁?况且燕回的女子地位本就与男子一样,尤其是贵女,在府邸里养上几个小宠更是常态,无非是被无能的说几句闲话酸话,燕淮安总以为不必如此,蒋瑶音却偏要自欺欺人。
燕淮安一叹,冲后面儿那些人挥了挥手,示意不要跟来,顺着蒋瑶音的力道走着,她们身前身后状似再没有一个人,燕淮安却知道,暗处不知藏了多少摄政王与皇兄送过来护着她们的暗卫,便也不担心两个姑娘家的安全问题,便是没有那些暗卫,凭着燕淮安的武力,打走一般的宵小还是不在话下的。
蒋瑶音急着赶路没有说话,燕淮安咂摸咂摸,觉着今儿个这事儿有些不对,遂扯了扯蒋瑶音拉着她疾步的手笑着试探“瑶音今儿怎么这般急?桐兰那小子出什么事儿了?莫不是燕京里还有人敢犯咱们的忌讳,跟瑶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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