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九芳给燕淮安开了门, 正望见里面伸手打算开门的燕淮黎,他身子微微前倾,着昨日夜半的衣裳,漆黑的发丝披散在身后,见门开了收回手,长身玉立, 冲她旁边的燕淮安一笑, “回来啦。”
钱九芳诧异, 瞪圆了眼睛瞅了瞅燕淮黎, 又探着头望望他身后屋子,最后退后两步看了看燕淮安目光又落回到燕淮黎身上“黎哥哥, 你昨儿在这儿歇息的?!”
燕淮黎勾唇,“嗯, 华铭睡相不甚好,扰得我实在无法入眠,所以昨儿来淮安这里了。”
“可, 可”
燕淮安趁会儿已经钻进屋子里给热水放到架子上了, 见这两人交锋忍了忍没有管,自顾自地将这一盆热水倒了半数进另一个白瓷盆里洗漱了,就听外边儿传来一声恼人的嗤笑,“我睡相可好着呢!”
华铭悠悠闲闲从中间的房里走出来,调笑道:“兄妹情深, 可以理解的, 何必遮遮掩掩, 还拖上我作借口。”
燕淮安泼水的手一偏,差不点儿泼到自己的衣襟上,拿挂着的布巾擦了擦脸,在布巾的遮掩下调整了神情,将布巾放回去,她回头冲华铭悠悠道:“睡相不好,可以理解的,何必拖上我兄妹作借口。”
她说得一本正经,比华铭的看起来真实可信许多,见华铭欲反驳,她又走上前两步,接着义正言辞打击道:“昨儿夜里即便在我房里也听见了你那呼噜声了,时断时续,我兄长本就病弱体虚,自然受不了。”
华铭一怔,指了指自己,眉毛扬起来“我打呼?!”
燕淮安坚定点头,左右她昨儿也真听见了,不怕这话儿被戳穿。
华铭忽然不与燕淮安争执了,一脸颓废样低下头喃喃自语,“说好了能治的呢,这个骗子!银子!”自语完了又抬起头来晃过众人,肃然道:“我突然想起有些事儿,先不与你们去了,”他顿了顿,“一日之后罢,按着速度你们大概也到了罢,到时我再与你们会合。”
都到了还会什么合,没待燕淮安驳他,他一个飞身,不见人影。惊诧于这人武功之高,燕淮安望着他飞身的地方暗暗蹙眉,一旁的钱九芳终于说完了那句此前被华铭打断了那句仿佛难以启齿的话,“可,男女三岁不同席啊!”
燕淮安收回心思,赶在燕淮黎开口之前镇定笑道:“我兄妹走南闯北经商,哪里有那些讲究可以讲,有时天被地床,难不成让我与兄长有一个人出了这天地去?”
见钱九芳犹皱眉,她又填补道:“九芳看起来不是拘泥于虚礼的人,怎的在这个事儿上这样迂腐?”
钱九芳不经意晃了眼燕淮黎,又望回她,想了想豁然笑道:“是九芳拘泥了!”
燕淮安望着钱九芳的模样有些意兴阑珊,“九芳可梳洗了?”
钱九芳“哎呀!”一声,摸摸自己凌乱头发,与清水芙蓉的脸,慌忙着跑回屋子里了。
燕淮安走去关了房门,回头就望见燕淮黎带着无比亲切友好的笑望着她,望得她心里有些发毛,“笑什么?”
“淮安,我帮你画眉罢。”
燕淮安在那声音里莫名一抖,“不必了。”
燕淮黎执着地走到燕淮安的包袱边儿打开,燕淮安也不阻止,任他翻找,结果翻找了底朝天也没找到上妆的东西,只有一个桃木的半圆小梳孤零零地被揪出来,燕淮安在旁边儿终于带着笑意道:“淮安这会儿出来的匆忙,就没带那些个繁琐的东西。”
燕淮黎拿着那小梳刚欲开口,燕淮安仍有余惧截道:“兄长梳发的手法可不怎么样。”话音刚落,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那段苦日子。
那之前燕淮安还是一个千人宠万人爱的小公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用得着自己去琢磨梳发髻的事儿,那之后燕淮安也懒,只将自己的头发草草绑着就算完了,绑着还没绑好总是松,披头散发像一个疯丫头。燕淮黎起先还不太在乎,他相中在意的人,怎么样他看着都是好的。直到有一天一个新进宫的不懂事儿小宫女过路时天真地指着燕淮安像一旁的宫女儿娇声笑着,“哎,姐姐,那个小疯丫头是谁啊,咱们宫里还有那样邋遢的人物。”
燕淮安当时也听到了,并没什么异样,过后也没放在心上,燕淮黎却无法放下。三个月之后,那两个宫女睡梦里被一人一刀划花了俊脸,双双疯了。燕淮黎在那一日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淘弄来的一柄桃木小梳,十分坚持地要给燕淮安梳头发。两人那时连饭都快吃不上了,燕淮安哪里有闲心梳头发,却也拗不过燕淮黎,结果整整梳了一天,燕淮安觉得自己都快成了小秃子的时候燕淮黎终于放下了那把扼杀了她一缕缕头发的木梳,低落着自己一个人走到屋子外消沉去了。
小小的燕淮安那时候还算单纯聪慧,见着兄长不开心了拿起那把小梳子犹豫两下,对着屋子里唯一还算值银子的铜镜,给自己认认真真学着往日拿着宫女们的手法梳了个还能看的发髻,出去推了推坐在古井上的人。小燕淮黎抬眼,见着一个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漂亮小姑娘,小姑娘弯了弯凤眼,晃了晃头,举着手里的小梳子冲他兴冲冲地“皇兄!淮安会自己梳发了,也给你梳罢!”
小燕淮黎抿着唇犹豫两下,“好。”
小燕淮安就绕到他的侧面,将他随意绑上的发带解开,一点一点地给他梳着头发,那时候宫里的阳光很好,灿烂地给两个孩子镀上一层暖洋洋的光晕,燕淮黎在那光晕里舒适地眯了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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