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被沉闷的氛围笼罩着,我走进屋内,我叔正坐在床头,佝偻着身子,眼眶红肿。那汉子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年月像是在他体内被抽走了一大截。
叔,我回来了。
听见言语,他才抬头看,见是我,点点了头。
我们之间简单的说了几句话,都很小心翼翼。
“升呢?”我开口问,升是他的儿子,我的弟弟。
我叔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他朝床边偏了偏头,示意我朝那边看。我顺着看过去,一个略高的小伙子趴在床上,看起来陌生,大概是婶子某个娘家亲戚的孩子,我这样想。
“升,叫人。”我叔突然开口。这时我才意识到,那个小伙子就是我脑海里不到我肩膀的弟弟。
我楞了,眨眼我就不认识他了。我才意识到,恍惚间时间已经转了三个年头。
向前推进的时间让那些记忆中的东西永远只能活在记忆里了。、
他开口跟我叫哥,我拍拍他的肩膀,他一下子就长大了,现在的我要平视他,这难以习惯。
他没再说什么话,有些尴尬的简单应答。
我意识到,现在的他是个失去母亲的可怜孩子。
悲伤的方式有很多种,他没有痛哭,没崩溃。只是安静坐着,摆弄手机。
我知道他只是想寻一处清净。
这事情若是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又会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大多数人都会痛哭流涕悲痛欲绝,大多数人都这样想,所以他们认为眼前这正在承担悲伤的孩子也应该这样做才对。
他没有采纳这种方式,于是在大多数人眼里,他成了一个不知世事的孩子。
我不这样认为,我们应该学会尊重当事人的反应,他必定是受了难言的痛苦,却不愿意用宣泄的方式表达,也许他选择了把这份伤痛用长年累月去消化,也许是他不愿就此失去母亲,才不肯放声大哭。
他选择了不在这关头再去增加与之相关的人们的悲痛,这应该被尊重。也许他成熟冷静,选择了这种选择,也许他稚气未脱选择了不去选择,不管怎样,我觉得都不应该用社会上固有的一套标准去衡量一个正在经历苦难的少年。
苦难仿佛在你呱呱坠地那一天起就躲在某处,它时刻在你四周设伏,让你难以防备。我们把遇见它的那一刻描述成“经历”,于是以此告诉他人苦难是什么,并反复强调着你是有“经历”的人,强调着你确切的知道苦难的模样。但苦难又不都张一个样子。
“去休息一下吧,熬了一夜,累坏了吧?”有人对我说。
他说的对,我听了他的话。
等我醒来已经是黄昏了,太阳昏昏沉沉的就要落下天际,我从炕上起来努力适应着寒冷的温度。
打开手机,打开联系人界面,大概是想找人随意聊聊天,缓解一下忧伤的气氛。
翻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停顿了,我还不确定她是否也接到了这个悲伤的消息,我不确定,所以试着发了一条询问信息。
“姐,咱婶子走了,你知道了吗?”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我心疼她的命运比我更加坎坷,比我更漂泊,生来又是女儿身,在这社会上打滚定是受了不少酸楚的。我心有余,力不足矣。我没法帮助她度过坎坷,这让我难过,我无力让她的生活变得更好,甚至无力改变自己尴尬的现况。这份无力感让我清楚的认识到了目前处境下的我的能力是的多么的卑微。
“走?走哪儿去了?“她给我回话了,用反问的语气,我不确定她是否已经有了对最坏打算的预想。
我还是决定直截了当的告诉她已经发生的事实,”死了。咱婶子,死了。“
她此刻在屏幕那头的反应我无法猜测,她与老家亲人的接触比我多,感情自然是应该比我深厚的。况且,她又是个善良的姑娘。
信息不再回复,取而代之的是姐姐打来的电话。
事情也自然通过言语交代的一清二楚了,她定了最近的一班车票,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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