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铜壶漏刻走了有半寸,玉蟾殿内就女眷盈门了。厌看着满院女孩,花团锦簇、兰薰桂馥,环佩叮当,再加上软语娇音,直把冬日冷宫变成了闹春庙会。突听前院一阵喧哗笑闹,是头戴赤狐昭君套,身穿赤狐裘的小何氏喻暇带着一群侍女到了。人未进殿,已闻其娇声。只听她笑语道:“这里陋室空空。公主怎么好意思下贴请人嘛。”小何氏到后,院内说笑声便更多了。旁边一位东宫贵主乃是妙契之妹,便笑说:“不如像衡山候堂兄家宴时那样,把案榻摆于树下。再将四周围上暖帐,以厚裘铺地,多加暖炉炭火。不就既御寒冷,还可近处赏花饮酒了吗?”妙契等纷纷赞和,立时吩咐玉蟾殿管事内侍去准备。
厌在自己府里不合时宜起来,坐立无着,遂想不如退去后院,留这主院随这些女孩闹去。正将行间,就见夏侯笼华身着灰貂鼠裘斗篷走进门来,身后跟着两位侍女,其中一个打着雀蓝遮雪伞。厌见她似比半年前长高了许多。她梳着凌云髻,发髻浓密漆黑,更衬得眼睛黑白分明。她含笑扫视众人,厌见她的目光似乎越过众人看到了他,可还没确定,她目光就已经转向小何氏,与她们互行见礼。小何氏便与她耳语说着众人的计划。那边妙契正吩咐玉蟾宫内侍,去取整张皮裘与暖帐等物,主官满面难色又不敢分辨。
夏侯笼华环顾四周,笑对妙契道:“何必劳师动众,惊动了敬妃娘娘就失礼了。设暖账虽说可近赏花木,却是憋闷。不如,我们在正殿饮酒,再设伶人舞于院中,不就情景交融了吗。”
小何氏阿喻笑着说:“这里空素的像道观一样,会有舞乐吗?”
玉蟾殿内侍便答金华宫有,要通传清云殿主官才行。妙契忙摆手否决,转念有了办法。便吩咐自己的亲随内侍主官马上回东宫,将东宫内院的舞娘乐师一并请来。又吩咐若有人问起便说是临城公许借出的。内侍主官答应着便要走,夏侯便拦住,对妙契等说道:“不如看看还缺什么,一并去取。”这一说不要紧,众人竟觉得事事都缺。
于是,不久后,东宫的美酒,冬鲜,果仁,乃至厨具,生肉,抑或裘皮榻垫都搬来了玉蟾殿。仅无烟炭就有几大箱。想来此时,金华宫歇车院内簇簇的应该停满了东宫的牲车。妙契看着众女孩已经就席谈笑,终于稍稍有了做东道的得意之色。而厌这个真正的东道主人早被众人遗忘,独自躲在后院中看书,只敞开着门防着前院妙契着人说话。
妙契与众女孩难得没有长辈和教养女官在旁管束,便恣意欢笑起来。待身穿轻薄梅红舞衣的舞娘在院中起舞之时,更觉兴起。便同士人郎君一般,拟题限韵,唱酬答和起来。妙契将杂事都丢给了夏侯与小何二人,自己只舒适的坐在主位上与众女孩说笑。席间,去谢家送帖的女官回复,说谢家小贵主上个月订了婚,不能出来了。妙契便气道:“又少了一个有趣之人。”那边正安席的阿喻走过来多嘴笑问:“订给谁家了?”女官不便回答,直到妙契也问了一句,方才低声说:“许给王家东府”。妙契惊道:“不要是浚表兄吧。”女官答,不是,是东府十二郎。妙契这才放心,自语道:“差一点又少了一个玩伴。”阿喻笑道:“看您能把这群人留到几时?”妙契嗔道,“别人不留,偏把你留成老妪。”
众女孩说笑,作诗,赏花,赏乐舞,东宫的甜果酒也喝了大半坛。阿喻更是兴起挥毫画就了一幅雪梅图,众女孩都围案而看。笑说,定要将何师墨宝装裱供奉起来,以记今日之宴。妙契坐在主位上笑看自饮,突见教养女官走进殿内,忙收拢放诞,正襟危坐。柔声问:“怎不见王家表姐?”
教养女官却笑说:“您早就知道王家贵主不会来,何必问。我看已是午后,这才特地接您回宫。”妙契见被识破调虎离山之计,便有些赧然,口中仍撒娇央求再宽限几时。
教养女官便叹道:“王家贵主那样完美淑女都有人忍心诽谤,您这样任性做派难保不会有人乱说。”
妙契便问:“谁人敢毁奚蔼表姐清誉?”
教养女官责她道,淑女不问别家事,又要她回宫。妙契撒娇央告,只说半个时辰便回。女官只好无奈退去后堂。妙契忙召来另外一位女官去往侧堂,询问奚蔼有何事。那女官被逼问不过,只得吞吞吐吐告之。
原来是一月前,岳阳王萧察突然派人到王家求娶奚蔼为夫人。要知道王奚蔼乃是琅玡王氏嫡出女儿,又是那样出众才貌,即便是嫁给皇室萧家做正妃,也当得下嫁二字。如今岳阳王萧察竟敢求娶为妾室夫人,王氏家长当然拒绝了岳阳王求婚。不想,岳阳王仗着皇帝宠爱,跋扈无礼成性,被拒后竟又三番四次派使上门再求。王家不堪其扰,便告到了皇帝那里,皇帝为此专派礼官去申斥了岳阳王。不想,岳阳王萧察被责仍不改,却放言,此事只有王氏奚蔼亲口拒绝方罢。这话着实放肆,有哪家淑女是亲自谈婚论嫁的。王家无法,又求助于奚蔼堂姐岳阳王妃,王妃却称病回避。于是,本来的平常小事终变成了一桩有损奚蔼清誉的京中奇闻,几乎成丑闻。
妙契被娇养在深宫自然不知,今朝是头遭听闻,未等听完就无名火起。怒道:“好一个不知羞耻的岳阳王!奚蔼表姐是何等人物,他敢亵渎。我定要登门骂他!”说着即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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