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她的确有问题要问。
齐潋不由笑了一下,果然,即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的母皇还是要将一切都握在手里。
她的异常引起了联邦人的注意,当然也能引起母皇的注意,她很明白且理解,而且心安,因为这句询问恰恰证明了她身边的人的忠诚。
齐潋面对着女皇站着,她的眼神明亮有神,准确地落在了女皇的身上,只是因为礼仪的关系,不能与女皇对视,但这也足够让女皇察觉出一些什么了。
“阿潋,你的眼睛?”
齐潋微微一笑,从小接受储君教育的她是极有仪态的一个孩子,笑起来总是如莲花一般温和优雅,而令女皇心喜的不只是她的仪态,也是她接下来吐出的话语:“陛下,您还是这么喜欢蓝色。”
此时女皇身上穿着的,恰是一件蓝色金线绣凰的宫廷长袍,女皇一听,便确定了心中猜测。
一瞬间,她甚至喜悦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的眼睛好了?”
她那与齐潋一般漆黑的眸子睁大着,昭示着一个母亲的喜悦,而很快,她又记起自己的另一个身份,镇定地坐回了椅子上,注视着齐潋。
齐潋微笑着点头:“陛下,我的精神力暴动已被江燃治好。”
她刻意重读了“江燃”二字。
陛下懂她心思,顺着夸赞了江燃几声,倒也是真心实意的,还询问江燃喜欢什么。
这是要给奖赏的意思了。齐潋想了会,含蓄道:“她比较喜欢做菜,是个很棒的厨师。”
女皇便明白了:“妈妈听说,联邦最近在发展餐饮业?”
她问的随意,看样子也是顺口一提。然而齐潋之前听说过陛下为了自己在联邦推动餐饮业而摔杯子的事情,自然不会认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此刻齐潋也只是做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回答道:“是的,联邦多了很多醉心于美食的人呢。”
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这母女二人都心知肚明,她们现在给出的反应也是一样的——装傻。
陛下就夸赞道:“我看这样很好,日后帝国也这样吧。正巧江燃擅长这方面,你们回来以后,就由她负责这一块吧。”
这是给蛋糕的意思了,齐潋代江燃接下,自然免不了感谢。而后,她们都知道要谈到某些事情了,因此都变得严肃起来。
女皇道:“你该回来了。”
她表明了态度。
齐潋放下一点心,然后道:“恐怕有些困难。毕竟我在联邦八年了,联邦这里先不提,家乡也已有了很多的变化。陛下,我不知道那些变化对我而言是不是好事。”
此言一出,两人都有些沉默。
这种沉默来自于接下来需要面对的困难,也来自于两人的博弈。女皇已表明了态度,但是齐潋觉得还不够,她需要女皇表现得更加清楚明白一些,而女皇却不打算再表现的更清楚。
有些事情,不应该明说。
“是啊,一晃,这么多年了。家里变化是有的,到处都有变化,对你而言是不是好事,则要看你是不是能够适应这变化了。阿潋,以前你失明,又患有精神力暴动,我总不忍心苛责你,说句残酷的话,也是因为我不应当花时间去雕琢一块腐朽的木头。但是现在,木头已成了玉石,而它究竟会变成怎样的一副模样,则不应当只取决于雕刻者的手,也该取决于它本身是个什么模样。”
齐潋安静地聆听她的教诲,而后点了点头,女皇也露出一点微笑:“先不去看那变化,因为首先你得先回来,才会接触到那些变化。”
“可是,联邦这边”
女皇叹息一声:“你已待了八年,够长了,是时候换人了。”
齐潋听着,也在心里叹息一声。
是啊,八年了。母皇说,够长了,看起来真的觉得很长了。但是如果她没有复明,恐怕八年之后再八年,也等不来母皇的这一句“够长了”吧。
齐潋心中如同明镜一般。
“阿潋,你说朕该派谁去接替你呢?”琉璃灯的光芒照射着恢弘庄严的宫殿,架子上的书沉淀着历史的痕迹,女皇坐在宽大而舒适的椅子上,看着自己最小的孩子,就连皱纹里,也似乎蓄满了温柔。
然后她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齐潋微笑:“潋许多年没有回帝国了,在这样的大事上,不敢草率地说出一个名字。”
女皇的笑意消散在眼睛里,取而代之的是压迫人心的威严:“如果朕很想听到一个名字呢?”
齐潋依旧微笑,如同暴雨下依旧盛开的莲花,美丽而沉默着。
女皇心中微微满意,她又道:“潋。母皇可以答应你,只要你此刻说了一个名字,无论是谁,那个名字的主人都一定会出现在联邦。”
这是极具诱惑的一句话,这意味着齐潋可以凭借一句话便将她认为对她威胁最大的人发配到联邦。
可惜。
齐潋垂下眼,复又抬起头,眼中依旧澄澈清明:“陛下在前,朝中大臣在后。潋还是认为,在这件事上,潋没有置喙的权力。”
“你不自信了?潋,你是王储,你如果没有这个权力,那么你是不认同你的身份吗?”女皇严厉地呵斥她,看起来十分生气,就连那片随意挥动的袍袖,都仿佛弥漫着怒火。
齐潋从容行了一礼:“就是因为我是王储,我才要更谨慎一些,因为我得对帝国负责,所以我不敢随意说出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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