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萳菁再次见到程寒时,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四年多了,具体是四年多多少,她还能够清楚地记得:四年六个月零八天,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还有三个小时就能凑成九天了。如果自欺欺人的按照后来分手的时间计算,也已经接近三年了。
再见时叶萳菁已经硕士毕业,凭借自己大学七年来不算数一数二却也是相对优秀的成绩,外经过她从事医疗行业的父母的一番人情运作而顺利的留在了f大附属第二医院,却是她并不喜欢的而被父母看好的科室——消化内科。所谓看好,也不过就是因为是女孩便理所应当的应该贪图一份安稳罢了——内科总是比外科要适合文文弱弱的女孩子。
这一年的除夕一直飘雪,不是北地飘飘扬扬的鹅毛大雪,而是南方城市特有的温凉的气息。先是一阵小雪花,六角形的冰晶因为无风的缘故显得悠悠闲闲。等叶萳菁独自窝在出租屋里毫无兴趣的看完了春节晚会的时候,再撩开厚厚的蓝色缀星空图案的珊瑚绒窗帘时,外面已经开始起风了,密集的雪霰子被风一卷,带着一种狠厉的姿态洒落下来。街灯照耀下的马路上空无一人,连出租车都已经停止载客了。绵密的雪花均匀的铺撒着,昏黄的路灯一照,不免反射出一种刺眼的冷光来。
这是叶萳菁从小到大第一次远离家乡、独自在外过得春节,主要因为明天要值班的缘故,这是她正式工作的第一年,她抬起腕上的手表,石英表的指针清晰的指在12:55分,她轻轻的笑了一笑,这样算不算是第二年了呢?
年轻的内科小医生于是在心里不情不愿的情况下还是毫不犹豫的允许科室剥夺了自己的假期。其实就算是她不这样自告奋勇,年假的排班表里还是会出现她的名字——所有行业似乎都免不了靠论资排辈来实施制度。
只不过如此一来,倒是还有两个医生私下里找到她商量调换这些天值班的事,一个是家在西安的博士生吴薇薇,因为是跟着萳菁研究生阶段的导师学习的缘故,所以她一直称呼她为师姐,平时闹惯了的缘故,萳菁便开玩笑说让她到时候还自己两天的主班,吴薇薇瞪大了眼睛说:“叶萳菁你趁火打劫呀!”怎么说叶萳菁也不肯妥协,薇薇只好咬牙切齿的应承下来,表情丰富的程度让萳菁忍不住哈哈大笑。另一个是去年十一月份来进修的小医生,看年纪比萳菁还要小两岁,每次见到叶萳菁都会甜甜的叫一句“叶姐”,萳菁想着反正是不打算回去了,便好人做打底,全都应承了下来。科室里有不成文的规矩,年假里值班是二十四小时制的,并不像平时有白班夜班的区别。如此一来,七天的假期她倒是有三天都要耗在医院里了。倒也免得无所事事了。
十二点钟的时候她刚刚给爸妈打过电话拜年,妈妈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波澜,倒是爸爸一个劲儿的问这问那,事无巨细连晚上吃年糕时配了什么小菜都不放过,还就事论事的和她讨论起红烧排骨甜的好吃还是咸的好吃,直到叶萳菁忍无可忍的拿明天上班要早睡为借口才搪塞住了他滔滔不绝的话语。挂上电话前还听见爸爸嘱咐说这两天气温变化的厉害一定要注意保暖之类的话。这样暖心的话听在耳朵里,仿佛还是从前在家里的时候,每天早上只要自己不在他的视线里活动,爸爸都会说的话,“菁菁,降温了你还不穿上呢子大衣”,或者是“菁菁,餐厅里有饭菜,你快起床趁热吃”……总之,这个男人总是有说不完的关心的话语,仿佛自己一旦离开他的庇护,就会想养在阳台落地窗下的那盆君子兰,再怎么茂盛,一旦失去照料搭理,风吹日晒后一定会蔫蔫的等死。
于是隔着无线通讯,叶萳菁轻轻的应了一句,“晚安,爸爸。”她知道年过半百的爸爸一定会听见,并且因为这一句话而高兴,于是她不等意料之中的那句“晚安,宝贝女儿”这样肉麻的话传过来,已经按下了挂断。
直到躺在床上叶萳菁还忍不住回味刚才那通电话,妈妈一向对她是冷冰冰的,以至于叶萳菁小的时候一度觉得自己是她捡来的,而她科室里那些婴儿床上躺着的皱巴巴的小孩子才是她的心头肉,尽管爸爸一直强调妈妈工作忙压力大,可她还是一直忍不住当着他的面恶狠狠的指着高高挂在他们卧室床头的结婚照抱怨,“你怎么找个唐文初这样一个凶巴巴的老婆”。弄的爸爸哭笑不得,只是揉捏着她肉呼呼的小脸,“没有她哪里有你呀!”母女关系一直这样疏远,直到她高考之前两个月唐文初难得放下工作专心陪读时才稍稍破冰。可是等到她大二的时候唐文初荣升主任,妇产科的大事小情又牢牢的绊住了她,导致她们之间刚刚缓和了两年的关系又重新降到原来的温度。甚至可以听见刚刚解冻的浮冰再次聚拢到一起后互不相让的“咔嚓”声。
所以叶萳菁从小到大基本都是靠她爸爸的照料,无论是上幼儿园时的接送、还是长大些后报名课后辅导班,都是他在跑前跑后的忙碌着,尽管他们普外科的工作向来是最累的。以至于用叶萳菁的话说就是,“幸好自己有一个不粗心的爸爸,不然能不能活到这么大都是未知数”。有两次当着唐文初的面她也说过这样的话,结果每次都被爸爸狠狠的瞪几眼,唐文初倒是和没事人一样,看不出难受或者愧疚,如此一来,她也觉得这样□□裸的挑衅和报复的话说起来没什么意思,便也就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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