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上午,丞子突然从新西兰打来电话。
电波那端传来久违的声音。
“左凡吗,我是丞子。”
“丞子?怎么会是你。”
我万万没想到是他,一时惊喜得不知所措。
“你已经去新西兰了吗?什么时候去的啊?在那边怎么样?”
“呃,已经过来快三个月了,一切还好,只是有时感到无聊。我本想试着给你打个电话,还真接通了,电话号是从阿姨那里要来的,没想到吧,嘿嘿。”
丞子是我的高中同学,高考时我们报考了同一所美术学院的不同科系,结果他如愿上榜。入学后,他认识了同班的尹霞,也就是现在的女友,两人一见钟情,感情甚好。2003年,大学毕业不久,尹霞去新西兰攻读研究生,大她十一岁的哥哥已在那边生活多年,她与哥嫂住在一栋有花园的单层小别墅里。丞子为了尹霞,随后也赶去新西兰,一直向往国外生活的他,这次总算如愿以偿。记得高中时,他就时常畅想和规划自己的人生目标,先是考上梦寐以求的大学,毕业后去国外念研究生,过半工半读,自给自足,无忧自在的生活。那时候,单单听到他的梦想都会让我跟着兴奋许久,年轻的心充满着无限美好,即便有一点天真,也还是充满着莫大的神圣感。
“到那时,我可以勤工俭学,带上一大包牛仔裤到国外的路边去叫卖,一定会赚上一笔的。”丞子这样兴奋地说道。
而我会痴痴地向他投去佩服的目光,为他怀揣远大抱负而心生赞叹。高中时代的两个青涩、懵懂的少年,心灵相互依偎,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的身影,此时赫然浮现在我的脑海。
“我现在念语言学校呢,闲暇的时间太多,都快把我闷死了。”他的语气很低沉。
“你没打工吗?”我问。
“我现在是就学签证,政府规定这种签证不许打工。”
“那尹霞可以吗?”
“她是留学签证,可以打工,但也有时间限制。”
“你不是说要倒腾牛仔裤吗,可以找人在国内批发些,邮过来卖嘛。”我半开玩笑地说道。
“还是算了吧,这里肯定不允许。”丞子兴味索然地说道。
看来想法和现实总是存在很大差距。
为了能和尹霞在一起,也为了自己的留学梦想,他没想那么多,便只身来到这里,却发现生活其实跟想象的并非一样。我把在日本的生活告诉给丞子,让他明白目前的窘境迟早会过去,更重要的是如何明确目标,调整心态。我们聊了很长时间,直到丞子那边通话时间结束,电话里出现了盲音。
房间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我不舍地放下手机,沉浸在刚刚两人的谈话中,久久不能释怀。
和尹霞的感情把丞子召唤到新西兰,但我仍能感到不安和孤独正无情地充斥着他的每一天,即便尹霞在身边,也弥补不了他个体上的孤独。我不知该用什么话语劝慰丞子,也许这是出国人都曾有的心境,都必须攻克的难关。可对于性情外放、耐不住孤寂的丞子,或许是难以承受的。在我看来,其实一个人也未尝不可,一个人的话,生活大半时间可以用上学、打工来填补,生活越忙碌,越不容自己胡思乱想,所做的事情越多,越让自己充实和自信,这未尝不是好事。过多思虑易让人走进生活的误区,滋生出不必要的质疑和不安,而丞子目前的现状正是如此。
我又忆起高中时代的我们,想到丞子在2001年圣诞节时邮给我的贺卡,那是一张他所在大学的贺卡,大红色封皮上印着雪后初晴的校园美景,老建筑和松柏间,一条白雪皑皑的小路直伸向远方。下面的赠言是:“希望这张贺卡让你想起我们一同走过的路。”然而,我们现在走的路却天各一方,也许在终点我们能够会合,也一定能够会合。我随即从巧克力铁盒里翻出了那张贺卡,卡片上的黑色字迹刚劲有力,清晰如昨,看着它,温暖坚定的信念又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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