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座上二人稳稳一拜,沈课声色极淡,透着疏离同恭敬,道一声:“参见宸极帝姬,重华殿下。”
叫人无话可说的妥帖。
“免礼。”伊祁箬抬了抬手,直言道:“本宫这里有一要犯,你即刻拣选优质舆马,连夜把人带回帝都,交予廷尉府手中。”
沈课略一怔,及时回神,却也有些不解,“舆马押犯?”
这是要犯该有的待遇么?
伊祁箬并不多做解释,自袖中择出一块玉牌给他,“拿着本宫手令,去找苏泊正要二十个神机营侍卫,一路护送尔等回都。”
沈课近前,自女子手中接过玲珑玉令,目光不经意落在那人间无二的手指上,瞬息垂下眸去。
“臣遵旨。”
心中一忖,沈太仆终究还是躬了躬身,问上一句:“容臣斗胆问一句,关乎此人,臣可须知道什么?”
帝姬不语,重华却轻笑了一声,若有所指道:“本王同帝姬皆对此人一无所知,你沈横绝若是能问出一二,倒是帮了大忙。”
沈课低垂的眉目微微一蹙。
伊祁箬看了看他,心头一叹,摆了摆手,“去吧。”
“喏。”
眼看天明,这个时辰想是不能再睡了,重华便在她这里坐了下来,等着天一亮,一道去小皇帝那儿。
“眼看就要到四月了。”
没头没脑的,伊祁箬看着茶盏中的碧绿茶梗,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重华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偏头疑惑的看她。
放下茶盏,她目光远投,淡淡道:“端嘉及笄在即,也该议婚了。”
轻描淡写,听不出半点情绪。
重华却忽而起了一股火。
冷哼一声,他讽刺分明,“哼,你也真好意思。”
做姑姑的年至双十都不说出嫁,此刻竟还有脸给侄女议婚么?
想着想着,他忽然笑了出来。
伊祁箬有些惊讶,明显,他这笑同适才的冷笑不同,个中竟还掺了些心思。
她疑惑的问了一句:“笑什么?”
重华饶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此间凤眸氤氲,却不见半分戾气,顿了半晌,方缓缓道:“十年前上元,雪顶淋冬宴上,本王同先帝、皇兄,也曾为一位帝姬议婚择婿。”
伊祁箬蓦然一怔,长久的,便回不过神来。
甚至,半晌之后,还有些喘不过气来。
重华偏头,定定的看着她,述道:“今年的名头,你定做洗冬宴。”
每一年的雪顶大宴,都有一个名头,一如十年前的淋冬,十年后的洗冬。
狠狠的喘了一口气,她别过头,躲开他的目光,努力压制着微抖的手指,淡淡道:“风雪初融,正是春暖花开。”
重华却似未闻,在她说出最后一个字时,启口问:“你洗的掉么?”
咄咄逼人。
伊祁箬没有说话。
王却并不想放过她,颇带了些讽刺与暴躁的问:“你不是最重两情相悦吗?她心里的人,心里没她,这婚有什么可议的?”
端嘉帝姬心底的人是谁,天下皆知。
而那人心底的人谁是,宸极帝姬,不可能不知。
“我不知道。”她摇了下头,语气里倒是未现慌乱,然说出来的话,却足以让重华知道,她有多少无措,“你是兄长,是叔父,你说了算。”
拍案声赫然而起,重华兀然起身,暴躁的在她跟前来回走了几圈,嘴里一遍遍的问:“……我说了算?我说了算……我说了算……?”
倏然,他在她跟前停步,双臂撑在她坐椅两侧的扶手上,咫尺间,以那普天下最媚的凤眸糅合出一捧无可言说的愤恨,问道:“那我现在给你配婚,你允不允?”
伊祁箬微垂着眸,许久,抬眼,波澜不惊的同他对视,只道:“别开玩笑。”
“玩笑?”重华冷笑,直起身子,后退两步拂袖道:“哼,征和二十六年之后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当年为招揽连氏,你执意要我娶连悠然我都忍了,今日……!”一掌震碎了一丈外一只半人高的青花瓷,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你若说一句你心里真就半点没有世子,我当即封口,至死再不提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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