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微泛白,合欢宫便已鸣出三声丧钟,钟声悠远冗长,入梦之人纷纷醒来。安檀早已梳妆罢,素衣银簪,立于昭阳殿门前遥望合欢宫的方向。殿前洒扫的奴才不料安檀这样早出来,纷纷下拜叩首行礼。
安檀微微抬手示意人起,玉色安慰海棠缠枝纹外襟在渐亮的晨光中愈显单薄,如玉取了色白如雪的软貂披风给安檀披上,道:“娘娘,时辰尚早,再歇一歇吧。娘娘不必观礼,无需这样劳累。”
“丧乐将鸣,终究难眠。”安檀拢紧披风,任由如玉将披风系紧,“到了吉时你便随我去合欢宫瞧一瞧,我后半更便睡不安稳了,想是终究心下难安的缘故。”
如玉知道安檀是因今晚将行之事担忧,却也不提,站在安檀身侧扶起安檀的手,缓缓道:“安雅贵嫔生前恭谨识礼,对娘娘恭顺有加,如今病逝,娘娘难免神思不宁。今日殡礼,想必是更添烦忧。”
“贵嫔虽殁,但死因蹊跷,不能瞑目。这是一层,”安檀道,“另一层,你瞧如今光景,又有几人当真哀于贵嫔?合宫之中数百人许,寥寥几人罢了。”
如玉愕然,不想安檀是因此不安,沉思片刻叹道:“宫中嫔妃、女官、奴才成百上千,说到底,一个安雅贵嫔,终究是不相干的人了。”
安檀没来由想起林成微的笑来,堪配“人面桃花”四字,不由摇头可惜道:“贵嫔若还在林府,以家中嫡长女的身份,必定是举家哀悼,再不济,父母宗亲皆有悲恸,比之宫中,此情此景必会好些了。”
安檀此话是越了规矩的。宫中嫔妃乃是皇家的媳妇,与其母家早已是君臣有别,若逢大丧,丧礼尽然由尚仪局与礼部承办,母家不能涉足半分,只能设立灵牌以供祭奉。且因嫔妃为君,母家宗亲为臣,故而在祭奉时,只可行君臣之礼,不得有长幼之仪。
如玉心知安檀此言僭越,但如玉跟在安檀身边,多少有几分处变不惊的历练,只得劝道:“好在娘娘向皇上求情,否则若是贵嫔以自戕论处,只怕还不及今日…”
“何来自戕?”安檀心下一惊,手心里已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出言压下如玉的话头道:“安雅贵嫔有此殊荣全因德行出众,并无他由。”
林成微自戕阖宫皆知,但因皇上下旨追封,便是着意避讳此节,宫中诸人不敢再提。如玉自知失言,心底懊恼,跪了身子道:“是。奴婢失言,还请娘娘恕罪。”
安檀拿起帕子擦拭手中的冷汗,扶起如玉道:“倒也并非怪罪于你,只是兹事体大,往后安雅贵嫔之事,只言追封而不言自戕。你在我身边最是亲近,务必谨言慎行,不可错漏。”
如玉起了身,扶着安檀道:“娘娘,人死如灯灭,徒然忧思反而无益。只盼着今日一切顺利,让害人之人露出马脚。”
“是了,”安檀叹了一口气,正正精神道:“虽万事俱备,但也免不了口舌相争。摆驾合欢宫,贞慎夫人想必早早起了,本宫先去华音殿。”
如玉应了,忙吩咐备了肩辇,替安檀梳妆打扮后往华音殿去。安雅贵嫔生前居住合欢宫,依着规矩,头七这日当是由合欢宫出殡,吉时移送至宝华殿超度。只是安雅贵嫔是死后追封,并非一宫主位,虽依贵嫔出丧,也是十分简略的。
安檀得了通传入华音殿,便见顾之湄已是收拾停当端坐在主位上,顾南楚与戚宝娇已是到了,安檀福身对顾之湄行礼道:“贞慎夫人长乐未央。”
贞慎夫人如往常一般抿着一丝和煦的笑意道:“元妃妹妹也来了,可见安雅贵嫔多大的面子。”
顾之湄的笑意深不见底,安檀入宫后甚少与顾之湄接触,只因她俩情谊相惜,若生出算计,恐避之不及。安檀念及此处,面上已经有了一缕合宜的微笑:“死者为大,安雅贵嫔实在可惜了,臣妾也来送一送。”
顾之湄讶然与安檀的恭顺,她的印象里,安檀从未甘愿放低姿态在她面前自称一句“臣妾”,不由深深看了安檀一眼,正巧碰上安檀凝望她的眼神,不由心底摇头,面色如常吩咐道:“写意,给元妃看座。”
戚宝娇和顾南楚起身给安檀见礼,安檀见了顾南楚倒是很稀奇。若论宠爱,顾南楚也有几分,只是她素来甚少与宫嫔接触,唯独与熙妃亲近些。安檀念及熙妃,心中更是怏怏,便问顾南楚道:“顾小媛,怎么不见熙妃与你一道?”
顾南楚自然清楚元妃与熙妃之间的龃龉,只依礼答道:“熙妃娘娘忙着照料端仪帝姬,不大得空过来,今日怕是不会来了。”
安檀目光一黯,当着众人也不愿将她与熙妃之间的不和说出来。只是安檀不料顾之湄已经知道此事,顾之湄把安檀的神色尽收眼底,面色如常道:“说起帝姬,元妃也要照料如意帝姬的,如意帝姬也有六个月了,正是饮食当心的时候,当是安排妥当才是。”
顾之湄不提便罢,一听她这样提起灼芙,安檀心里没来由一紧,正要应声,便觉不对,唯恐顾之湄是借她的口探灼芙身边的人,只低头应了“是”,便不再多言。
贞慎夫人见安檀不愿多言,便对顾南楚道:“顾小媛与熙妃同居永宁宫,也该帮着熙妃多照料端仪帝姬,免得熙妃辛苦。”
顾南楚很是恭顺,笑应道:“虽端仪帝姬与嫔妾不甚相熟,但嫔妾有心亲近,如今也肯同嫔妾说几句体己话了。”
安檀是看着念瑾长大,素来心疼她,如今听顾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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