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礼行过之后,本应由皇后训导,但因皇后病重谢客,姜梁玉只接了金册金宝,册礼便当做圆满了。只是姜梁玉素来敬重皇后,又因事多日未见,便相邀顾之湄、傅清浅、柳安檀几人一同拜访。难得晏长青身子稍显爽利,便迎了几人入凤仪宫。
兰心殿中尽是腐朽的药草味道,晏长青闭门已久,缕缕微光之下还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尘埃。皇后宫中虽供应常年不缺,但晏长青身在病中,无心装扮,以致殿中毫无鲜活之象。慧珠将几人迎入殿中,道:“兰心殿素来冷落,但有待客不周的地方,还请几位娘娘莫要见怪。”
安檀忙道:“姑娘这样说便是折煞我们了,皇后娘娘病重,我等身为嫔妃不能尽心侍奉,当请皇后莫要怪罪才好。”
慧珠道:“娘娘在殿中闷着,倒是长盼着几位娘娘能来,只是怕度了病气给几位娘娘,便不忍相邀。”
顾之湄叹道:“是我等疏忽了。”
转进内殿,正见皇后倚靠在榻上,倒是瞧着有些精神,只是仍然面色灰白,连往日饱满的唇都失去血色,晏长青不曾细理发髻,任由长发披散着,绛紫色的寝衣却依旧平展,为灰白的殿中添了几许鲜活,姜梁玉见状不忍,低着头随着众人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长乐未央。”
皇后倒是心情很好,抬手叫了几人起身,细细打量了几人,因是册封大礼,几人皆穿着华贵鲜亮,尤是姜梁玉,身着一袭水红色吉服,甚是端庄俏丽。姜梁玉被皇后瞧得局促,手中攥着锦帕摩挲,道:“娘娘,臣妾…臣妾…”
皇后轻轻抚着脸道:“让你见笑了,本宫如今容颜粗陋,不似几位妹妹一般靓丽光鲜,当真是艳羡的紧。”
安檀道:“娘娘这是哪里话,终究是养好了身子最最要紧,到时容光焕发,恐怕更胜往日。”
“元妃还是那样会说话,”皇后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安檀的身上,恣意打量着安檀身上的檀色妆花缎罗群,同色披帛旖旎多姿,外罩月白织金云锦和合如意纹春裳,宽大之中倍显娇小,皇后心底轻叹,嘴上却道,“元妃的身量也越发好了,全然不似生过孩子的样子。”
安檀一时无话,皇后还是那般喜于针对她,皇后见状又道:“本宫久闭宫门,竟忘了待客之道,慧珠,给诸位娘娘赐坐。”
众人皆坐下,倒是姜梁玉仍有些局促的样子,想必是此情此景不慎惯常,皇后看在眼里道:“也该恭喜襄贵姬,如今也是从二品了,如今宫中高位悬空,贵姬一位更是遥不可及。”
姜梁玉想要站起来行礼,却又觉得不妥,只得坐着比了一个礼道:“多些娘娘关怀,不拘着什么位分,只要能侍奉皇上与皇后娘娘,便是臣妾的福分。”
皇后颔首道:“当日韦氏如何待你,本宫与几位妹妹心知肚明,你能扬眉吐气,本宫也替你高兴。如今韦氏不过是一个贵嫔,几位妹妹是何打算?”
众人不想皇后这样直白,不由面面相觑,皇后又道:“明人不说暗话,本宫知道在座的几位妹妹都与韦氏有嫌隙,这样便满足了吗?”
皇后对后宫依然了如指掌,这一番语气,比往日更加凌厉,倒不似久病闭门之人能说得出的,清浅见无人言语,便道:“韦贵嫔蓄意谋害念瑾,罪不可恕。这一口气,臣妾不出不快。”
安檀暗自思量,不知皇后是何意,安檀印象里皇后与韦氏之间并无仇怨,倒似比清浅与梁玉还要在意,安檀心知姜梁玉也必然会应允,于是下意识去看顾之湄,顾之湄正巧也看向安檀,两人从对方眼中看出疑惑,亦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
果然,姜梁玉亦道:“娘娘耳聪目明,臣妾与熙妃娘娘的心思是一样的。”
皇后显然满意于二人所言,目光落在顾之湄身上,顾之湄淡笑道:“皇后娘娘既有打算,臣妾等自然唯娘娘马首是瞻。但凡事成倾轧之势必然有异,臣妾协理六宫,持中而立,才可成事。”
安檀道:“臣妾虽与韦贵嫔不和,但也无直面冲撞,还请皇后娘娘许臣妾持中庸之态。”
皇后对之湄与安檀的说辞嗤之以鼻,但也并不在意,只道:“贞慎夫人与元妃的意思本宫晓得了,只是你们二人何时同气连枝,本宫竟也瞧不出呢。”
安檀道:“皇后娘娘说笑了,人本心思各异,偶然意见相合也是有的,何来同气连枝一说呢?”
皇后不理会安檀,只把目光挪向葱白的指甲道:“年前元妃诞了如意帝姬。如今又有了徐美人、韦贵嫔有孕,只是这两个孩子似乎并不合皇上的心意,贞慎夫人,你可知错?”
顾之湄不想皇后突然将矛头指向她,不由一怔惶然跪下道:“臣妾身担重任,本该清肃后宫,整顿宫规,然而事发种种,不能为皇上解忧,臣妾知错。”
“也不能全然责怪于你,”皇后轻声叹道,“到底是本宫身子不好,于你也算是拖累。这样吧,本宫如今有心无力,你也难以独担这偌大的后宫,就让熙妃一同协理罢。”
清浅受宠若惊,慌忙跪下道:“臣妾才疏学浅,如何能担此重任?”
皇后似笑非笑瞧着清浅道:“熙妃位居三妃,嫔妃中你与贞慎夫人资历相当,如何担不起呢?贞慎夫人,你以为如何?”
顾之湄的声音平稳不见波澜,道:“皇后娘娘为臣妾着想,臣妾感激不尽,能有熙妃妹妹从旁协理,臣妾也能舒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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