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趟京都至长林的普快列车,发车时间是晚上八点。
此时已经是临近新年了,因为是始发站,再加上要返乡的人都提前走了,这一列绿皮车虽然显得还是熙攘却也不像春运时的拥挤了。
16号车厢32座的慕秋庭此时正饶有兴趣的打量过道接踵来往的乘客。
车厢内各种味道混杂以及各种口音的吆喝孩童的哭闹让慕秋庭虽然有点不适,不过他还是面带微笑,心中想着这就当是一种少有的生**验了。
慕秋庭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接地气了。身为长林大学历史系教授,博士生导师,这二十年来坐火车的机会真心不多。他平日里不管是出差还是出行,不是飞机就是专车,屈指可数的几次火车经历那也是最高档的卧铺。
像今日这般跟各色人等挤绿皮车的经历应该是在二十五年前吧?慕秋庭眼望着这些穿梭的人流,心绪却有点飘远了。
这一次是京都二十几号专家整了个所谓的学术交流会,慕秋庭应邀而来。
慕秋庭目前就职的大学在全国虽然排不上什么号,但他个人的名气在业内却很不一般。因此非常荣幸的接到了这个邀请成了此次学术交流中的一位专家。
事实上慕秋庭的个人名气跟其学术成就没有什么关系,虽然他自认这几十年埋首研究成绩斐然。
他的名气来自于他的父亲,解放初期便是赫赫有名的史学家,书法家,后来还被冠了个革命家的慕老先生。
慕老先生在五十岁的时候才晚年得子,不过在慕秋庭两岁的时候其母便因病去世了。几十年来都专注于学术的慕老先生日常生活经验严重不足,因此拉扯大一个孩子可谓是万般的辛苦。
在慕秋庭八岁的时候正值之劫,慕老先生先知先觉急流勇退放弃了当时在京都的工作,以及头上的各种头衔回归故里长林市偏远郊区的小村庄慕氏祖宅之地排楼村。
长林市在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城市,尤其他们又生活在更为偏远的村落。因而让慕老先生跟年幼的慕秋庭侥幸避过了这长达十年之久的飞来横祸。
父子俩虽然在排楼村避世十余年,但慕老先生何等人物,强过了当时太多的所谓老师。年幼的慕秋庭在父亲的循循教导之下也没有虚度了光阴。
在等到结束之后,全国的政治气氛终于平缓,社会也趋于了稳定。隐居山野的慕老先生又被人们所记起,被冠以全国为数不多的国学大师之一。
虽然在此后的日子里慕老先生并没有再出山抛头露面参加什么工作了。但也许是慕老先生的隐士做派让人称道,也许是在浩劫之后存留的慕老先生这样的人物已经不多了,越是低调的慕老先生名气反倒越发的显赫。
当时全国已经恢复了高考,年满十八的慕秋庭因为顶着慕老先生的名头,没有经过任何考试便被特聘为长林大学历史系的老师。
当时这事儿在整个长林大学也算是得上是一件大事。当然,这事呱噪一时是因为慕老先生的名气,倒不是因为慕秋庭的免试入教。全校的师生倒也不觉得此举有什么不妥的,国学大师亲自培养的唯一传人还需要考试?
不过那时候还年轻气盛的慕秋庭本是心中愤愤不平的,心道以我的能力考试还能难倒我了?有必要仗着父亲的名头成为特聘?
然而当他正式入校数天之后却是心中羞惭苦笑不已。如果不是有个国学大师的父亲,他还真没资格来做这个老师。
慕老先生在国学传统这一块的造诣那是毋庸置疑的,然而术业一旦有了专攻,在其他方面便要显得极为弱势了。
那一天慕秋庭在自己的办公室手捧高考试卷半晌不语。除了在语文历史上自己没有问题,政治的话马马虎虎能及格,而数学外语地理这几个科目上绝对会栽上一个大跟斗。
慕老先生属于老派的故纸堆专家,当年留洋的同仁虽然极多,却没有他老人家。因此在外语这一门上也是个文盲,自然没什么可以教慕秋庭的。
当时的慕秋庭手捧试卷脸红了一天,心中暗暗发誓要将这些侥幸逃过的科目补回来。于是在往后的教学生涯里,一面为师一面苦读。如此熬了近二十年,终于成了一个旁人嘴里所谓的博古通今中西贯通的大学教授。
其实在恢复高考的时候,京都的两个最大学府便亲自来人希望能请得慕老先生出山。在被老先生拒绝之后又转而要特聘慕秋庭进校工作,不过被慕秋庭拒绝了。
慕秋庭的想法倒也简单,父亲念家,更是心如止水想在长林舒心过余下的日子,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理当相陪。于是便宜了长林大学这个近水楼台,让籍籍无名的长林大学着实挣了一回面子,同时也在自己的校史之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慕老先生在八十五岁那一年上撒手人寰,当时惊动了全国不少的名流学士前来吊唁,更是上了中视的新闻。
也就在那一次,一直在长林大学安心教学的已经三十五岁的慕秋庭被众多名流认识。三天时间里他接名片接的手软,为日后广博的人脉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同时作为国学大师唯一的后人,他的名字也算是名扬学界了。
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前人留下的声望以及事业可以泽被五代人,慕秋庭这个第二代肯定要沾光不少。
到了今年他已经五十有二了,头上的名衔也是越来越多了。各类的研讨会,专家讲坛之类的也是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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