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了,这例不是因为她自己已经变得老态龙钟、精疲力竭,而是因为这座房子老朽
得一小时比一小时不堪入目。墙壁蒙上一层茸茸的青苔,整个院子长满了野草,长
廊的水泥地在杂草的挤压下象玻璃似的破裂开来。大约一百年前,乌苏娜曾在梅尔
加德斯放假牙的杯子里发现的那种小黄花,也一朵一朵地透过裂缝冒了出来。圣索
菲娅·德拉佩德既无时间、又无精力来抵抗大自然的冲击,只好一天一天地在卧室
里过r子,把每天夜里返回来的蜥蜴赶跑。有一天早晨,她看见一群红蚂蚁离开它
们破坏了的地基,穿过花园,爬上长廊,把枯萎的秋海棠弄成了土灰s,径直钻到
了房子深处。圣索菲娅·德拉佩德试图消灭它们,起先只是靠扫帚的帮助,接着使
用了杀虫剂,最后撒上了生石灰,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第二天到处又爬满了红
蚂蚁,它们极为顽固、无法灭绝。菲兰达专心地忙着给儿女们写信,没有意识到速
度吓人、难以遏制的破坏。圣索菲娅·德拉佩德不得不孤军作战:她跟杂草搏斗,
不让它们窜进厨房;掸掉墙上几小时后又会出现的蜘蛛网;把红蚂蚁撵出它们的d
x。她发现灰尘和蜘蛛网甚至钻进了梅尔加德斯的房间,她一天三次打扫收拾,拼
命保持房间的清洁,可是房间越来越明显地呈现一种肮脏可怜的外貌,曾预见到这
种外貌的只有两个人——奥雷连诺上校和一个年轻的军官。于是,她穿上那件破烂
的袜子——阿玛兰塔·乌苏娜的礼物,——又把自己剩下的两三件换洗衣服捆成个
小包袱,准备离开这座房子。
“对我这把穷骨头来说,这座房子实在太宏伟了,”她对奥雷连诺·布恩蒂亚
说。“我再也住不下去了!”
奥雷连诺·布恩蒂亚问她想去哪儿,她含糊地摆了摆手,似乎一点也不知道自
己未来的命运。她只是说,打算到一个住在列奥阿察的表妹那儿去度过最后的几年
,但这番话简直无法令人相信。从自己的双亲相继去世以来,圣索菲娅·德拉佩德
在马孔多跟任何人都没有联系,也没从什么地方收到过一封信或者一个邮包,甚至
一次也没讲过她有什么亲戚。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只好送给她十四条小金鱼,因为
她打算带走的只是自已的那一点储蓄:一比索二十五生丁。奥雷连诺·布恩蒂亚从
窗口望着她在年岁的重压下,伛偻着身子,拖着两条腿,拎着那只小包袱,慢慢走
过院子;望着她把手伸进篱笆门的闩孔里,又随手放下了门闩。从此他再没有见到
过她,再也没有听到过她的什么消息。
知道圣索菲娅。 德拉佩德走了,菲兰达喋喋不休地唠叨了整整一天;她翻遍了
所有的箱子、五斗橱和柜子,把所有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查看一遍,这才确信自己的
婆婆没有顺手拿走什么东西。然后,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试着生炉子,不料烫痛了手
指。她不得不请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帮忙,给她示范一下怎样煮咖啡。不久,奥雷
连诺。 布恩蒂亚只好把厨房里所有的事都承担起来。每天一起床,菲兰达就发现早
餐已经摆在桌上,刚吃过早餐。她便回卧室去,直到午餐时刻才又露面,为的是拿
奥雷连诺。 布恩蒂亚给她留下的吃食,吃食是放在散发着木炭余热的炉子上的。她
把几样简单的食物拿到餐厅里,在两个枝形烛台之间,在铺着亚麻桌布的餐桌前面
,她端坐下来用餐,桌子两旁放着十五把空椅子。虽然房子里只剩下了奥雷连诺·
布恩蒂亚和菲兰达两个人,可是每人依然生活在自己的孤独之中。他们只是收拾各
自的卧室,其他一切地方都渐渐布满了蜘蛛网,它们绕在玫瑰花丛上,贴在墙壁上
,甚至房梁上都有一层密密的蜘蛛网。就在这些r子,菲兰达心里产生了一种感觉
,仿佛他们的房间里出现了家神。各样东西,特别是少了它们一天也过不了的,仿
佛都长了腿。一把剪刀可以使菲兰达找上好几个小时,但她深信剪刀明明是放在床
上的,直到她翻遍整个床铺之后,才在厨房的隔板上发现它,尽管她觉得自己已经
整整四天没跨进厨房一步了。要不就是盒子里的餐叉又突然失踪,第二天,祭坛上
却放着六把,洗脸盆里又冒出三把。各样东西好象跟她捉迷藏,特别是他坐下来写
信时,这种游戏更使她冒火。刚刚放在右边的墨水瓶却移到了左边,镇纸g脆从桌
子上不翼而飞,三天之后,她却在自己的枕头底下找到了它,她写给霍。 阿卡蒂奥
的信,也不知怎的装进了写给阿玛兰塔。 乌苏娜的信封。菲兰达生活在令人胆战心
惊的恐惧之中; 她总是套错信封,就象先前不止一次发生过的那样。有一次,她的
一枝羽毛笔突然不见了。过了十五天,一个邮差却把它送了口来——他在自己的口
袋里发现了这枝笔,为了寻找它的主人,他一家一家地送信,不知在身上带了多久
。起先,菲兰达心想,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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