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后的周牧,在他闲暇下来的时光,总是喜欢将身体探出那幢木头小楼的栏杆,将自己半挂在二楼的走廊上。很多小孩,都乐于做各种无聊的游戏,用以打发他们困惑的时光。
而周牧这样做的目的,却无非是这样的悬挂着,更便于他接近那只架在房梁下面的铝皮喇叭。他总是很能分得清那些音调响起来的规律,清晨,午后,黄昏。
每天一早,他会早早的从幼稚园的童床上爬起来,身着睡衣,翻过低矮的护栏,就那样将自己的身体直愣愣的伸出去,像一截棉布包裹的木桩那样,纹丝不动的楔在两根栏杆之间的缝隙里。
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总是在寂静中等来那喇叭的轰鸣,感觉到全世界的声音,在那一瞬间被全部抽离,又在刹那之后,塞满耳廓。这样的感觉,很有趣,至少,在他的记忆里,是那样的有趣。
没有一次他能听得清喇叭里突然传来的声响,呼号的究竟是些什么,当音调陡然来临的那一刻,浑身的肌肉,像是过了电的一般,突然一阵痉挛。然后……等到事后清醒,他自己也不再记得,那播报的内容究竟是些什么了。
由此,也就忘了,他原本所等待着的目的。
这样的“有趣”,很快就被打断了。幼稚园的老师,在特别注意他很久以后,对于他这样的怪癖,深感莫名。而后,便是全天候的监视。
周平远很难得来探望他一次,所以,他自己本身,也很不愿意听到这些关于自己的小孩有迥异于其他同龄孩子恶习的报告。
他只是一边陪伴着周牧,一边匆忙的抬着腕表,目视着他的孩子乖巧文静的坐在自己的身边,努力吃完给他带来的零食。这样每一次任务式的探访,所得来的甜蜜,对于周平远来说,就足够了。
这份足够,也同时意味着,即便周牧真的是有那些种种不良的癖好,他周平远也认了。所以,在幼稚园的老师,数次当面告状未能获得周平远的重视以后,周牧的习性便越来越乖僻暴戾。那种暴戾,很难想象得到会是一个儿童所为。当然,实话实说,他最终也超不过一个孩童的作为。
周牧,在幼稚园里,能使出浑身的解数,尽其所能,做到他所能做到的绝大破坏。当然,为此,他没少吃够黑针和小黑屋的苦楚。但即便这样,那般小小年纪的他,便已然能够安然处之。就算疼痛、孤独加身,而不见哀嚎下泪。
周平远每一次来幼稚园,向他告别的时候,他总是会找准时机,那么可爱的微笑着,把自己挂在绿色的铁门栏杆上去。那般无暇的童趣,目送着周平远渐行渐远的黑色座驾,成了此后数年,周平远最牵肠挂肚的画面。
幼稚园的老师管不住这个小孩,也不敢管住这个小孩。两年的时间,只好百般监看着,到底也没有给这熊孩子,捅出太大的娄子来,临到头了,瘟神一样的送出去。
周牧在他的记忆中,有过周平远对他的教训。那时的他不记得有多大,他只记得清,那时候,绝对还没有南移。
周平远带着他去狂商场,走在商场的通道上,周牧看到一个小孩手里的冰激凌,那时候的他,伸手便抓了过来。周平远看在眼里,并没有阻拦,也没有说什么,反而是放开了牵着的他的手。
正当周牧沾沾自喜的时候,斜地里,一巴掌便横横的扇了过来,同样的熊孩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周牧被抽得懵住了,记忆里也未必还有疼的痛楚,反正是就势一滚,撒开了的嚎。
周平远也不怕人多,就那样不远不近,冷冷的守着他,直到他自己嚎不动,滚不起的时候,自己乖下来。才肯走到他身边,给他一根手指。
这是一次。
还有一次,周平远带着他到朋友的家里做客。那时候,好歹是稍稍大了一点,朋友的小孩手里有一个精致的玩具,具体是什么,周牧自己也忘了,但是那一时刻,肯定是想要得到的。
周牧围绕着周平远,各种撒娇耍赖,眼神总是移不开那孩子手里的玩物,主人家看不过意,免不了要护着客人的面子,就在即将开口的时候,周平远起身告辞。
当然,如果这件事就这样过了,也就算。时隔数月,是数月。
午睡的周牧被周平远冷冷的从床上拎起来,拖着他,穿过大街小巷。走到那朋友家楼下的一个垃圾筐旁边,指着那堆五颜六色的垃圾里的那个玩具,给周牧自己去看。完了才告诉他,你记住,别人愿意给你的,总会给,而不愿意给你的,即便你如何让低声下气的求,也没用。
自此,周牧知道了两条定律:
一、想要的,用不着求;
二、要得到,手底要硬。
本着这样的精神,周牧在小一班的日子,一开始如鱼得水。
当然,这世上,有这样霸陵的精神和气质的,也绝非他周牧一人,时日无多,周家小少爷的身上,明显带伤。
周平远被呼唤到儿童急症室的时候,才第一次,平心静气的温和着,和那些与自己儿子日夜相伴的教师们,有了一场恳切的交谈。他历来不认为,孩童的教育在整个人生教育的层面上,能产生所谓的决定作用,扯淡,心智未开的娃娃而已。
他相信自己的学识,等到周牧心智渐渐成熟的时候,等到他缓一缓,等他有时间了,要为这个国家在自己擅长的这个领域里,培育一个优秀的天才,简直是手到擒来。
在他自己的人生经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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