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自己的恩人,自己不是想定了要把一辈子献给太初宫、献给皇后的?”
杨盼早晨起来,坐在床边发呆不吱声。金萱儿却是一副没睡好的模样,哈欠连天地说:“公主今儿起这么早,难不成要去内书房念书?”
杨盼点头简单地“嗯”了一声。金萱儿打量怪物似的打量了她一阵,才笑道:“公主真是长大了!可喜可贺!”
杨盼挠挠脖子,随意洗漱了一下,金萱儿看着小宫女给她梳头发,笑吟吟拿起一盒粉说:“这紫茉莉粉又轻又细,比铅粉强多了。公主今日读书,要不要打扮得漂亮些去?”
“干嘛?和李耶若比美?”杨盼摇摇头,“比不过,还是低调点好。”
金萱儿大不服气,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后又接着说:“哪里比不过?人家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五官长得再好,印堂发暗,嘴角下垂,眼神冷冰冰的,面相也是背晦相!哪像您这面团团的福相?”
杨盼从镜子里看看自己的脸,圆圆脸颊,圆圆眼睛,圆圆酒窝,娃娃气十足,看上去还是原来那样子,但又似乎哪里不一样了。她满腹心事,也无心去考究这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她盘算清楚了,今日要冒个险,先上屋,再抽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杨盼推开粉盒,拿过一盒颜色晦暗些的胭脂,手指沾了些淡淡抹在眼睑,顿时宛如偷偷饮泣过一般,她对着镜子,想着自己生平最悲催的一桩桩事,尤其想着罗逾的背叛,不自觉地就露出悲愤之色。
“穿那件深青色的衣衫。”她最后说,硬是把粉团团的自己,裹在一身宽大而老气的博袖大衫中,脖子缩着,脸色难看。气得金萱儿在心里骂:这小祖宗又在犯什么迷糊?要低调,至于把自己弄得跟掖庭苦役处放出来似的吗?
到了内书房,已经迟到了,她的伴读们都在,李耶若抬眼看了看她,神色虽无波纹,眸光稍许闪了闪,就低下了头。
杨盼有自己的座位,今日却格外指定了角落一处:“师傅,我吹不得风,这一处好。”缩在那里,有气无力地跟着读书。
上完生书,是习字。杨盼捧着茶杯,亲自去添水,回程时不知怎么绊在李耶若的案几边,身子一趔趄,把李耶若案几上的墨碟打翻了,墨水登时洒了杨盼一身,她暴跳起来:“李耶若,你为什么绊我?”
李耶若惊呆了,起身拂拭杨盼的衣襟:“我并没有绊你,不过,公主可还好?”
“假惺惺!”杨盼捞起一旁另一张桌子上的墨碟,“哗”地就泼了过去,李耶若那件雅致的藕荷色襦衫上溅满了墨点。
李耶若胸口起伏了几下,抬眼望着杨盼,出语却挺悲悯:“公主这是怎么了?好似在拿妾发泄不满?”
她恍若高高地俯视着杨盼,把杨盼失控失态的情绪尽收眼底,于是她惊惶的嘴角不小心时会勾起一丝笑意。
杨盼咬牙切齿地说:“你害得我们家还不够么?”
“若有误会,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吧。”李耶若挺着胸,双手恭顺地相挽,一切在她的控制之中,事不怕大,就怕不大。
杨盼甩开她的双手,哽咽了一声“你这个祸水”就往外跑。李耶若看了看周围,说:“我去瞧瞧吧。有的话,不说明白不好。”也追了出去。
太初宫是前朝所建,建制颇大。自当朝皇帝杨寄改朝换代之后,因为不设后宫,用不到那么大地方,用不到那么多人,房子虽不好拆,却空关了不少。李耶若紧走慢走,跟着杨盼到了一所空置的宫室中,踌躇了片刻,毅然跟了进去。
杨盼身边有两个小侍卫,杨盼指着李耶若问他们俩:“你们确定,上次那话是她说的?”
小侍卫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遍身墨点的李耶若,点点头说:“是呢!”
杨盼目眦欲裂,一手戗指着李耶若:“就是她诬陷我阿父的?!”
没等小侍卫说话,李耶若已经泠然道:“诬陷?只怕今日是你们要来陷害我吧?”她冷冷地哼了一声:“要灭口么?我等着!”
今日,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今日跟着杨盼而走,而且,她的后手还有那一步棋子,对质她不怕;就算死,她也不怕。
何况,几日相处,她已经把杨盼这个废物点心看得门儿清:耳朵软、脑子笨、心肠又嫌好,除了会说几句狠话,会搞几个恶作剧,也不过是色厉内荏,小孩子的把戏,其他百无一用,就是个傻瓜!
她李耶若从小在内宅里经历那么多不见波澜,却暗地潮涌的风波,死亡都擦肩而过多少回了,对付这么一个傻瓜,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杨盼的手抖得厉害,指都指不住李耶若一般,亦是气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耶若冷笑道:“你要灭口,我也拦不住。只是我从西凉一路来,从建邺的大门万众看着走进太初宫,今日又在我族人的面前离去,若是暴毙,你可须想一想怎么跟天下人交代。”
杨盼道:“你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再说,你们西凉也不过是我们大秦的手下败将!”
李耶若笑着点点头:“极是。”
杨盼反倒馁了,过了一会儿奓着胆子又嚷嚷:“何况,你还以为我阿父真的喜欢你?”
李耶若瞳仁瞬间一瑟缩,又很快恢复了原样。她仍是一脸冷而娇媚的笑容:“我不知道,不过,古往今来哪有一个皇帝后宫只有一个皇后的?他倒不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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