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处境,不止艰难,更是凶险万分。我自认无君无父,面对这种可能陷入险境,也缺乏决断的勇气,万万没有赫拉这样的魄力。
“赫相,维护法治正统意味着什么,你想清楚了吗?”
“某家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连这点也想不透?”赫拉看着我嘿嘿一笑:“只是某家和相君的立场一样,身为宰辅,负有推行法治,监察天下之职。就当善尽职守,死而后已!”
赫拉这番话说出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由不得我铭感五内,震动敬佩,深深地鞠躬,“赫相,留随多谢你了!也在这里替天下百姓多谢你了!”
“相君不必道谢,说来维护新政,坚持法治正统在日后的十几年里,怕是骂声多赞扬少,相君此时道谢,时间还太早了。”
赫拉显然是真的对可能发生的情况有了心理准备,眉目间不见沮丧之色,哈哈大笑:“某家作事,但求不失信于人,不有愧于心,何管他人感激还是詈骂?”
送走赫拉,我有着大局受托得人的轻松,也有对自己职责有亏的愧疚,抑郁良久,才从晁视的声音里惊醒,茫然反问:“你说什么?”
晁视叹了口气,问道:“再走半个时辰,就到了三江口岔路,直下是临海郡,右行是清安郡,你想往哪边走?”
“三江口岔路左行就是苏郡,苏郡是世神教的大本营,如果要寻求世神教的救助,左下苏郡求见教宗和教母很有必要。醒源兄,你觉得我绕一天路左下可以吗?”
晁视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你因为赫相无法帮你救治同心蛊,对慧生娘子的安危十分担心,不进苏郡你会心里不安。可慧生娘子的现况不亚于好坏二种可能,如果她身体无恙,你去苏郡就毫无意义;如果她身体大坏,你去苏郡就会因为私情牵挂而影响对灾情的处置。既然如此,你不问慧生娘子才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大泽、清安二郡大雨初停,抗洪抚民刻不容缓,你岂能因私废公?”
晁视脸色严峻,说得我羞惭不已,叹道:“醒源兄,留随受教了。”
第八十四章
过了三江口,河面大开,浊流翻涌,水声喧天,震耳欲聋。从望远镜里看过去,仑河两岸读报长堤已经加高了许多,堤岸上有人来回巡查,因为大雨已经歇止,天空晴朗无云,巡查的人们的脸上,都有一种大劫过去的轻松。
船队趁着东南风扯帆逆流西行,如果连夜行船,明天一早就能到清安郡了。
“相君,此时仑河水深,航道上的暗礁对船队的威胁不大,不如今夜就连夜行船吧!”
我这念头才动,这次被户部派来主持赈灾的户部侍郎余鉴已经提出了意见,我力持镇定,摇了摇头:“仑河比不得运河由人工疏导而成,水势缓和,航道平整。你看它水色黄浊,波涛汹涌,深不见底,也不知有什么样的凶险。论到指挥船队进退,我们都是外行,还是得由船老大作主。如果他们认为可以夜间行船,那敢情好,如果他们不同意夜间行船,也不能威逼勒令。”
入夜,船老大指挥着船队收帆靠岸,姝妙拿了一条沾满磷粉的纱巾,将桅杆顶端系着的一条桔黄纱巾替换下来。
这在桅杆顶端系纱巾,据她说是为了招引随嘉凛行军的鹰隼雷羽。嘉凛在清安郡沉船失踪,雷羽也下落不明。但雷羽是玉龙雪山出来的灵禽,生得雄健,狂风暴雪潮潮尚且奈何不了它,南荒的风雨应该不至于令它殒命,沉船之时,它应该可以逃出生天。
对于雷羽,无论是我还是双姝,都抱有极大的希望:像雷羽那样的灵禽,最是忠心护主,失主之后一定极力寻找,不死不休。如果我们运气好一点,说不定找到了雷羽,也就找到了嘉凛;至不济,雷羽能翱翔天际,眼力也比我们好,找到它后再使它去找嘉凛,也比我们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强。
只是桅杆上系驯养时用的纱巾招引雷羽已经用了七八天了,雷羽依然没有动静,由不得双姝提心吊胆。姝鬟还能勉强镇定说些宽慰人心的话,姝妙却已经情绪极度低落了。
我劝慰姝妙不成,反而被她赌气发怒的话勾得更是浮躁,若不是顾及船队里我身份最高,众人都视我为首,不可以露出暴戾之气,便人心不稳,我早已被激得脱队带着双姝先走了。
说来也怪,我心绪浮躁,神不守舍。这种情况以幽冥之说来说,实在是夺魂摄魄的最好时机,我自己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偏偏那股黑暗力量却从我上船起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更别说与我意识交流了。这是因为同心蛊还是地域变化,我弄不清楚,只可惜少了个可以探听嘉凛的安危的信息来源。
次日清晨,东南风大盛,船队扯起满帆,快舟西行,不过半日,清安郡已经遥遥在望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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