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婞那厮见了,则朝我挑挑眉。
接下来,三人坐在前排,随意吃些点心美酒,用以消磨等待时光,四周吵吵嚷嚷,尽是些男人浊气,污言秽语夹杂其间,叫人堪堪不自在。
从雨霖婞口中得知,这素渊原是膺城头号瑶姬,生得好似那画上的人儿般,且本身又爱画成痴,舞得一手好墨色,更兼爱好奇特,对一些个古董字画醉心其中,与别个楼里的姑娘大不相同。男人都是图个新鲜,见了这素渊,个个都迷得不得了,只是银子大把大把花出去,却仅仅换得佳人几面,甚至连个只言片语也不曾捞到。
许是等待的时间有些长了,那边一个身形壮硕的男人再也忍不住,高声叫道:“奶奶的,老子等了这么久,这婆娘怎个还不出来?感情在房里面绣花?!”
顿时满堂大笑。
这时一个谄媚笑声自阁楼传来,只听一个中年女声接道:“什么绣花,素渊姑娘梳妆打扮可得花些时日,何老乌你个莽撞汉子口上也不积点德,当心等下大棒子打出去!”
话音一落,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摇摇摆摆地掀了帘幕走将出来,摇着花团扇,一副扭捏姿态,正是风月阁的老鸨。真正擦亮我们眼睛的却是后面露面的一名女子,两抹黛眉染着淡淡哀愁,星眸里漾着水波,好似春日里刚刚绽出头来的梨花,又似扶风弱柳,怕是一个微风便要吹倒了,叫人心里怜得很。
果真绝色,我心中暗暗赞道。
此时那素渊沿着阶梯,慢慢地自阁楼上走下来,满座的男宾都伸长脖子,眼珠子一个个像生了根般长在她的身上,随着佳人的脚步移动着。他们先是沉寂半响,忽而又聒噪起来,嘴里吐出的,自然不是什么正紧言语。
只是素渊盈盈驱步走到那墨色长案前,也不说话,我们离她最近,能清晰瞧见她肤若凝脂,脸上敛着淡淡神采,叫人捉摸不透。她朝我们的座位望了一眼,随即安静执笔,在那如雪宣纸上勾勒起来,她握笔的手腕晶莹,看起来虽是柔若无骨,捏起笔来,却颇有几分凌厉姿态。老鸨也走了过来,替她研磨,在她旁边侍候着。
我侧过头,轻声道:“怎这个素渊都不说话?”
雨霖婞道:“听人道她原是会说话的,却不知为何自从到这,便不再开口,听闻有好事的贵人花万金想买她金口一开,却不曾如愿。”
“如此人儿,却不愿说话,岂不寂寞得紧?”我心里惋惜,等得半响,却听老鸨摇摇扇子,道:“好了,各位老爷们,画已完成,请诸位老爷标价吧!”
那唤作何老乌的汉子摆摆手,不耐道:“又是这套路,老子出一千两!”
老鸨笑道:“今儿个不是要银钱,我家素渊只要那口舌价……各位老爷可得抓紧机会,若是哪位让我家素渊点头了,今天她的溯玉居可就任君出入了!”此话一出,满堂的男客都纷纷骚动起来,个个脸上激动非常。
雨霖婞撑开玉扇,道:“妈妈,敢问这口舌价是个什么道理?”
老鸨道:“就是对着这些个画说些啥子道理,我反正不懂,你们只管说,素渊姑娘听着。”话毕,她将那画轴展开,画轴上面墨痕兀自未干,但见青山远黛,两只体态婀娜的神鸟在空中嬉戏,绵绵情意跃然纸上,我一见,便觉眼前一亮。
何老乌瞧了眼,啐了口道:“什么鸟画?却又能当饭吃?那小小两只,莫不是两只山鸡,又怎比得餐桌上香喷喷的肥鸡?”
我心中暗笑,这汉子虽是嘴上粗莽,倒是个直言不讳的直肠子,颇为磊落。那素渊也是个好脾气的主,脸上仍是敛着温婉笑容,一言不发地瞧着众人。
只是其他男客嘴里低低咕哝着,却没有人能指出这幅画的内里一二。
我见状,站起笑道:“此画名曰凤求凰,乃中山玉虚山人的绝笔,指在悼念其亡妻,虽是笔锋寥寥,素渊姑娘临摹的这一手,已是得了山人大多神韵。”
素渊望着我微微一笑,眼里晶莹,朝老鸨点点头,那老鸨会意,连连朝我笑道:“俊哥儿好见识,我家姑娘另有一副叫你明言,只是它不是我家姑娘亲手绘制的,你且瞧瞧。”说话间,挥手示意,要拿身后的小厮去将画递将过来。
男客们此时俱都吵嚷起来:“这小白脸不就识得个破画,倒得了脸面,老子有的是钱,要多少都出得起!”
老鸨懒得搭理宾客吵闹,估摸这场景见得熟了,轻手轻脚打开递过来的黑匣子,从中取出一副老旧的卷轴。
她甫一将那画轴展开,我便感觉到一股森森冷气裂空而来,却见那幅画有些残破,上面怪石嶙峋,树木森森,几只乌黑像是猴子的动物在冷月下手舞足蹈,我瞧得冷汗直冒,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扼住咽喉,一时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旁洛神眸中神色渐敛,墨色双眸锁着那副诡谲的画,朝素渊轻声道:“山魈夜游图,此画沾着地下阴气,极凶,姑娘本不该留着它。”
素渊俏脸微变,身子也微微颤了起来,忽而朱唇轻启,声音绵软,似那天边流云,道:“这位公子,可否随小女子到内阁一叙?”话音一落,顿时满座哗然,料想他们在这阁子里混了那么久,却是第一次听到素渊开口说话。
洛神转头朝我们望了眼,雨霖婞赶紧朝她使个眼色,做个快去不宜迟的手势。
洛神点点头,朝素渊道:“那承蒙姑娘美意。”
老鸨见状,急忙朝在座男客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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